“我剛纔說新手運氣好,不是在說無憂。”

    知道他們三個剛剛在外面看了全程,樂天仇此刻也就不需要再同厲霄河多解釋,只說道,“她的賭技不行,卻仗着運氣贏了我,從我這裏要走了一個承諾。”

    “什麼承諾?”厲霄河配合地問。

    對能贏過自己師尊的人,他還是十分感興趣的。

    樂天仇知他在想什麼,卻沒生氣,只輕聲道:“我輸給她,就答應爲她做三件事。第一件跟第二件我都做到了,可是第三件,我沒有。”

    自古巾幗勝鬚眉,所以見到厲害女子,厲霄河總是躲得遠遠的。

    不過即使是他也想不到師孃提出的第三件事是什麼,會讓他師尊也做不到。

    他正想着,就見面前的人擡起了手,從他的掌心裏浮現出了一道劍影。

    是玄天劍派的劍訊。

    厲霄河一眼就認出了這劍影的來歷,原本讀過之後就會消散,可是卻被他師尊保存了下來,而上面所寫的字——

    他辨認了一番,確認是出自女子之筆,看來他的師孃就是玄天劍派的劍修了。

    見到這劍影之後,厲霄河就隱隱覺得嫣然孃親的身份自己可能不陌生,他去讀這劍訊,只見上面寫道:

    “我生了一個女兒,但與你無關,我哥會替我好好把她養大。而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在我走之後,不要來找我。”

    在自己最小的弟子看這劍訊的時候,樂天仇也在看着它,等厲霄河看清楚之後,他就收回了手,讓劍訊在掌中覆滅。

    看着光芒滅處,厲霄河品味着這寥寥數語,從其中推斷出了有用的信息。

    這道劍訊是他師孃發來,雖然說着女兒跟師尊無關,但這多半隻是賭氣之言。

    若是無關,又何必發過來?

    至於那句“我哥會替我好好把她養大”裏的“我哥”,指的自然就是嫣然的爹——萬載一劍任星野了。

    那麼,嫣然的孃親就是……

    厲霄河:“……”

    是她,青鴻仙子任心緣。

    樂天仇看他的神色,就知他猜到這劍訊出自何人之手了。

    “鳳凰之力通天徹地,可以掌控夢境,自由來去。”

    他重新將手負於背後,他的無憂城正是憑藉這股力量,將人的神魂自夢中接引過來。

    “她知道她一走,我必然會用禁術去搜尋她的下落,所以用了這第三件事,讓我不要找她。”

    厲霄河從這命運旋渦中抽回思緒,看向自己的師尊。

    就算有第三件事爲限,以師尊對青鴻仙子的感情,也阻止不了他去找她。

    他是因爲沒有遵守同她的約定,動用了禁術去尋她,纔會重傷。這就是爲什麼他會說他答應了自己的心上人三件事,可是卻沒有做到這第三件事。

    “爲師原以爲鳳凰真瞳一開,三千世界任我來去,不管她在哪裏,我都能找到她。”

    樂天仇說着,握緊了負在身後的手,即便已經過去了十七年,他依舊心緒難平。

    他就賭自己能夠找到她,所以動用禁術,然後就幾乎輸了一條命。

    他動用鳳凰真瞳,不光沒有找到任心緣的蹤跡,而且遭到反噬,身受重創,纔會落在那個漁村,被一個五歲的孩子救了起來。

    “這些年,是你二師兄在照料爲師的傷。”

    將埋藏的過往說完以後,樂天仇纔再次鬆開了緊握的手。

    “這件事你大師兄不知道,只是他也隱隱察覺到爲師身上有傷,所以這些年行事纔會變得比從前暴烈,要代替爲師四處去緝拿要犯。”

    而他遭受反噬,持續在涅槃中承受焚身焚心之通,面目全非,無法去見自己的女兒。

    沒有爲她找回她孃親這件事也一直壓在他的心上,讓他更覺無顏面對自己的女兒。

    厲霄河聽他說道,“無憂一直生活在她舅舅身邊,爲師聽說了,任星野一直把她當作是自己的女兒,她什麼都不知道,無憂無慮,這樣很好。”

    只是沒有想到,他們會在幽冥那樣遇上。

    所以在雲天宗分別的時候,他才忍不住將自己的玉佩給了她,一察覺到她取出了玉佩,就又忍不住將她的神魂引來了無憂城,於她相見。

    這般想要伸手,卻又剋制地收回,厲霄河聽着都替他感到難。

    樂天仇從前沒有見過女兒,還能夠忍住不去認回她,但是現在已經見到了她,見到這個身上集合了他跟心愛的人所有優點的孩子,他的心早就已經動搖了。

    心境一變,又還能撐多久不去和她相認?

    “蕭和。”樂天仇喚他,“爲師知道你可靠,你與無憂相熟,她喜歡什麼,討厭什麼,你都比爲師這個不稱職的父親要清楚。你替爲師好好守住了無憂城,爲師希望你也替我好好地守住她。”

    “師——”厲霄河本想說自己與她再相熟也好,哪裏比得上親生父親?只不過見着他師尊堅決的樣子,於是便壓下了這些話,只應了一聲,“是。”

    ……

    玄天劍派,棲霞峯。

    外面的天光已經暗了下來,這座峯頭上的彩霞也褪去了,變成了清冷星光。

    在暗下來的洞府中,小鳥圓機的眼睛裏有着最後的微光。

    它想着怎麼凌霄峯還沒有人發現大小姐不在,然後找到這裏來,而面前的大小姐怎麼還沒有反應,還是這樣閉着眼睛。

    下一刻,就見到她身上的紅光一盛,圓機頓時“嘰”的一聲飛了起來,見到這陣光芒從她身上投向了虛空,然後見到那扇消失的硃紅色大門又再次出現了。

    圓機激動起來,看着這扇門打開,然後是任嫣然的神魂從裏面飛了出來,飛向她的軀殼。

    在這片紅光中,她人魂合一,身上的光芒如同流水一般收回了她手中那枚紅色的玉佩中,而她也坐在原地睜開了眼睛。

    任嫣然一回歸原處,就聽見耳邊響起了小男孩的聲音在帶着哭腔地叫自己:“大小姐!”

    她捏着手裏的玉佩,一擡頭就見到圓機飛到自己面前。

    小鳥黑豆般的小眼睛凝出了淚光,撲棱着翅膀喊道,“你到哪裏去了!嚇死圓機了!”

    “沒事沒事。”任嫣然忙伸出了一隻手讓圓機站到自己手上,然後把它帶到了面前,擡手安撫地摸了摸它的頭。

    也是,剛剛自己那樣一下子神魂出竅,肯定是挺嚇人的,難爲它沒有立刻嚇哭。

    小鳥被她摸着頭,聽她哄自己道,“沒有事,我就是去玩了。無憂城知道嗎?那個可以神魂幻遊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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