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近傍晚,天邊雲霞燦若錦緞,而在羣峯之間依舊劍光如練,川流不息。
這是任嫣然第一次見到宗門裏這麼熱鬧,看來這一次要事商討的時間倉促,在迎了另外七大仙宗過來之後,還有不少事情要安排,所以負責接待的弟子到現在也不能停下來。
她飛了一陣,來到了目的地。
這是任嫣然第一次來迎客峯,見着這五座山峯上錯落的亭臺樓閣,她忍不住“嚯”了一聲——
沒想到整個門派的大家洞府都這麼原生態,居然會建出這麼雅緻的招待所。
根據圓機的指示,她找到了樊長老說的明月松濤閣,在這一峯上落了下來。
劍光散去,顯出少女的身形和她肩上呆着的圓圓小鳥,在外面守着的玄天劍派弟子見她過來,立刻叫身旁的人:“師兄。”
年長些的玄天劍派弟子一看她,便對身邊的師弟說道:“不用攔。”
如果沒有上午的事,可能驟然見到她,他還會一時間認不出,把任嫣然當成可疑人物。
可是經過無憂城送那麼一**禮,誰還不認得凌霄峯的任嫣然?
她連衣服都沒換呢。
等任嫣然帶着圓機朝着他們走過來,想要表示自己的來訪之意時,這兩個弟子就已經先開口了:“是任師妹吧,夜谷主在裏面。”
她義父來了,所以來看她義父,不用多說了。
感覺現在所有人都認得自己了,任嫣然尷尬地笑了笑,對他們拱了拱手:“多謝兩位師兄。”
這才走了進去。
一進明月松間閣,迎面就是一座木質結構的小樓。
雖然看着跟她義父在雲天宗的居所不大一樣的,但氣場相近,安排住處的人也足夠用心了。
任嫣然一踏進來,就見到地上這些原本生長得隨意但還算規整的草木都在朝着閣中延伸過去,一如在她義父的竹屋見過的一樣。
她的腳步頓了頓,纔要繼續往前走去,就感到踢到了一根枝條,任嫣然低頭看去,見到枝條像手一樣在她的鞋面上抓了抓,像是在跟她打招呼。
“……”
可愛是可愛,但同時也在提醒着她一件事,這是因爲她跟她義父一樣,流有着同樣讓草木親近的血。
一想到這個,任嫣然的心情更復雜了。
她手拿盒子,肩頂圓機,走上了木質的臺階,來到了門外,見到這緊閉的房門和從外面延伸過來的植物,想要敲門的手停在了原地。
裏面沒有聲音,她不確定裏面會不會有什麼自己不該打擾的事。
就在她想放下手的時候,面前的門自動打開了。
任嫣然的手停在半空中,見到拉開這兩扇門的是方纔撓她鞋的植物。
門一打開,裏面就是一扇屏風,任嫣然手中捧着裝有孽龍內丹的盒子走了進來,叫了一聲義父。
裏面並沒有傳來夜遲衣迴應的聲音。
她又叫了一聲:“義父?”
圓機待在她肩上,被她帶着從門外走了進來,向着閣中四處張望。
任嫣然下意識地放輕了腳步,從屏風後繞了過來,見到房中是一個幽紫光華流轉的陣法,在這個法陣的四角分別坐着一個雲天宗弟子。
從法陣中傳出來的都是他的氣息,所以才令明月松間閣這裏的植物都生出了靈性,朝着這裏蔓延過來。
在屏風後,那打開的門又重新合上了。
圓機沒有想到一進來就見到雲天宗的弟子在爲夜谷主治傷,它本來有千言萬語想說,現在都閉上了嘴,安靜地呆在了任嫣然肩上。
盯着法陣中的人看了片刻,小山雀感覺到從主人身上傳遞過來的低落,於是往旁邊走了兩步,用自己的頭頂了頂她的下巴,算是安慰。
任嫣然擡手摸了摸它的腦袋。
她在心裏嘆了一口氣,義父傷得這麼重還要過來,現在還在這裏治療,知道自己來了,也沒有讓自己留在外面擔心,而是讓藤蔓打開了門。
她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只好站在這裏看着在法陣的光芒中閉着眼睛的夜遲衣。
彷彿是她的注視太強烈,夜遲衣身上的紫色光芒消退了,那些外放的氣息又收了回去,法陣的光芒也漸漸暗下。
發生了什麼事?
任嫣然有些茫然,可是聽到悉悉索索的聲音,外面那些朝着這裏探來的植物也都恢復了原狀,縮了回去。
房間四角,幾個雲天宗弟子也不知道爲什麼法陣會突然停下來。
他們維持着伸出雙掌的姿勢睜開了眼睛,見到首座也在房間正中睜開了雙眼,隨後開口對他們說道:“你們幾個先出去吧。”
四個隨行弟子雖然擔心治療這樣中斷會對首座的傷勢造成什麼影響,但是夜遲衣既然主動中斷了法陣,他們也只能應了一聲是,就從房間的四角起身,從這裏退了出去。
任嫣然看着他們從自己面前走開,見到義父看向自己,纔要開口叫他就覺得不對,連忙擡手擦掉了眼裏的淚,這纔拿着盒子來到他面前:“義父。”
聽她仍舊叫自己義父,夜遲衣眼中閃過微微的黯然,不過很快又掩去了,看女兒拿着那個盒子來到了自己面前,對自己說道,“你傷得這麼重,怎麼還來?”
那幾位谷主就這麼讓他來?
“漫漫,過來。”
夜遲衣朝她一擡手,任嫣然立刻把自己手伸了過去,順着他的力道在他面前跪坐了下來。
圓機屏住了呼吸,待在任嫣然的肩上,近距離地看着雲天宗首座。
小山雀頭暈目眩,深深覺得大小姐真的是太幸福了,有像任老祖這樣的爹疼她,又有像軒轅老祖這樣的二爹疼她,還有像夜谷主這樣的義父疼她。
三個爹的性格都這樣的不同,夜谷主格外的溫柔。
它聽夜谷主溫柔的聲音如同清泉,在耳邊響起,說道:“無盡淵的事情已經傳出去了,雖然這一次世家是應玄天劍派的邀請,來共同商議如何對外敵,但是他們肯定也會藉機發難,要問無盡淵的事。”
如果他不來的話,那任嫣然就是在場唯一一個去過幽冥見過如今的滄浪仙子的人,到時候他們定然要圍着她逼問。
任嫣然見他眸光深沉地望着自己,“我知道,漫漫一定會顧及着我的心情,不會把幽冥的事情告訴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