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陣被破之時,任嫣然正在昭明峯。

    觀瀾臺上,陸衡在看到金光消散的時候,神色一變,驟然化身劍光飛了出去。

    任嫣然待在這裏,同樣一驚,而她肩上的圓機已經被這一下驚變嚇得要站不住了。

    一人一鳥在觀瀾臺上看着千峯萬壑之中升起無數劍光,見到在天邊打開的巨大裂縫,從其中衝出來的妖魔鋪天蓋地。

    各峯飛起的劍光逆流而上,在空中與它們迅速交戰。

    “大小姐,大小姐怎麼辦?”

    圓機語無倫次,爪子緊緊地抓着任嫣然的衣服。

    它本來以爲呆在玄天劍派,呆在金光大陣之中就是最安全的,可是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大陣會突然告破。

    “走!”

    任嫣然擡手,把它從自己肩上抓了下來裝進了兜裏,然後一召青霜劍,就御劍而起,朝着她師尊所在方向衝去。

    她本來待在昭明峯就是在等待着打開幽冥通道的時刻,可在這之前卻是先一步等來了敵人。

    她辨認着自己師尊的氣息,在離他最近的一峯上停下,見他的身影立在空中,而在他前面是六個身披斗篷的黑衣人。

    “黑衣人!”

    任嫣然一見到他們這些裝扮,就想起了襲擊蘇家跟沈家的人。

    而此刻,在山門之外又傳來了不似人的怒吼。

    察覺到那個方向驟然爆發出的數十道強大氣息,感到失去了金光大陣的阻擋,朝着這邊席捲過來的衝擊,任嫣然臉色煞白。

    在天上,不斷有妖魔的屍體掉落下來,迎戰他們的玄天劍派長老和弟子也都開始負傷。

    ——不行,不能坐以待斃!

    任嫣然一咬舌尖,以疼痛讓自己清醒,向着左右看去。

    她不知道金光大陣是如何被破的,但如果能夠找到辦法,重新把大陣打開,就可以把這些妖魔擋在外面。

    天上,一個修爲尚淺的年輕弟子與面前的妖魔交手一時不察,被一爪穿透了肩胛。

    他“噗”的一聲吐出了一口鮮血,一劍斬下了這妖魔的爪子,再奮力捅穿了它的心,然後因爲劇痛而失去了力氣,從天上向着下方墜落。

    風聲在他耳邊呼嘯而過。

    從這個高度墜落下去,即便不死也要重傷。

    他閉上了眼睛,等待着劇痛的到來,心中只恨自己不能與同門一起並肩作戰,在天上多誅殺幾個妖魔。

    然而下一瞬,他的背就落在了一個柔軟的雲墊上,聽見一個少女在呼喚自己:“道友!”

    他睜開眼睛,見到接住自己的是幾日前從千里之外舉宗遷移到他們玄天劍派中來,在金光大陣下避個安穩的小宗弟子。

    接住他的就是這個小宗弟子的法器。

    他捂着肩胛上的傷,勉力支撐着自己從這個雲墊上坐起身來,忍着劇痛對她道:“大陣不知爲何破了,你們快走!”

    可是這小宗弟子卻搖起了頭:“不走!”

    她一邊說着,一邊在他身邊跪坐了下來,取出自己宗門的傷藥要喂他喫下,“我們雖是小門小派,但絕非貪生怕死之輩。”

    她師父已經帶着師兄師姐衝到上方去與那些妖魔廝殺了,留下她一人在這裏主持這個法器,接住從上面負傷落下來的玄天劍派弟子。

    服下了丹藥之後,這個年輕弟子感到自己肩上的劇痛退去,傷口也迅速地癒合了。

    而這個少女的師兄正好在上面補刀殺了那隻重傷的妖魔,把插在這隻妖魔心口的劍拔了下來,朝着這邊扔來。

    少女伸手一接,就把這劍接住了,接着又以手帕擦乾淨上面的血液,再把劍遞給了她救下的年輕弟子,對他眉眼彎彎地一笑:“道友再回到上面去吧。”

    年輕弟子伸手接過她擦乾淨的劍,怔怔地看着她,聽她對自己說道,“別擔心,你要是再掉下來,有我接住你。”

    同樣的場景在戰場中隨處可見,那些被玄天劍派因庇護之心而轉移過來的大小宗門在強敵到來之時,都沒有退卻,只是稍遲一步就來到了玄天劍派弟子的背後與他們並肩作戰,做起了他們的可靠後盾。

    任嫣然左右找了一番,也沒有感應到可能是重啓大陣的機關,擡手從兜裏抓出了圓機,想要問問它要怎麼能夠再打開金光大陣。

    小鳥站在她的手上,任嫣然還未開口相詢,就感到從幾座山峯之上爆發出了極其強大的劍意。

    那六個黑衣人也爲這幾道氣息所動,同他們對面的陸衡一起朝着那個方向看去。

    山門之外,與這些化身毀滅九陽世界的異族一般的昔日同道苦戰的太上長老們感應到從宗門中爆發出的這幾道強大氣息,都不由地朝着那個方向投去目光:“師叔……”

    任嫣然見着那幾座看着枯寂的山峯在這氣息爆發之後瞬間回春,而這四道氣息的主人轉瞬就化身流光,來到了陸衡身旁。

    這是四個看起來比在外苦戰的那些太上長老還要蒼老的老者,在天上與妖魔廝殺的許多峯主在低頭見到他們四個現身,都驚訝地叫出了聲:“太師叔祖?!”

    任嫣然看着這四個極其蒼老的老者,感到與他們蒼老的外形完全不一樣的強大力量,只問圓機:“這幾位是誰?!”

    好強!

    “這是……這是……”圓機激動得話都要說不出來了,“這是四位太太上長老!”

    任嫣然只以爲是小鳥結巴了,然而並不是。

    玄天劍派身份最高的就是太上長老,這四位是上一任太上長老,論起輩分來,任星野還要喚他們一聲“師叔祖”。

    晉入渡劫期就可享萬載壽元,這四位個個都已經活了將近萬載,從近千年前就開始閉死關,門中所有人都以爲他們已經破境飛昇離去,或是已經大限到來,坐化在了自己的峯頭上,卻沒有想到他們都還在玄天劍派之中。

    此時,他們的境界在渡劫後期,但是又已經不在渡劫後期。

    任嫣然聽見自己師尊的聲音響起,對着這四名老祖愧疚地道:“陸衡無能,驚動四位太師叔祖出關。”

    “與你無關。”站在他身邊,看上去雙眼渾濁,已經失明的老者開口,用極其沙啞的聲音說道,“金光大陣堅固無比,想要破它就只能從內部打開。”

    另一個白髮如亂草的老者看着面前這六個藏頭露尾的入侵者,也開口道:“而這個陣法雖堅固,可以擋得住外敵,但卻擋不住玄天劍派自己的弟子。”

    哪怕是魂燈已滅的弟子。

    任嫣然聽着他的話,心中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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