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之下響起一聲鏗然劍鳴,鬼面見任嫣然背後的青霜劍出鞘,然後她就抽走了手臂,自己飛了起來,開始在迷霧之下沿着這塊冰壁上上下下地飛。

    鬼面在她頭頂問:“你要找什麼?”

    任嫣然:“這下面封着的東西跟現在在陽間入侵金光大陸的異族是一樣的,我爹他們去北海的裂縫查看過,那裏有棵樹,上面結滿了詭異的果子,我就是靠着這果子打開了通往幽冥的通道。”

    無盡淵既然也能夠隨心所欲的打開裂縫,那這裏也應該有一棵她爹跟二爹見過的樹纔對。

    可是她上上下下左左右右都看了一遍,也沒有找到。

    任嫣然定住了劍光,鬼面聽她說道:“奇怪了……”

    然後見着她又像是不自覺地伸手,要去觸碰這塊冰壁。

    “你——”

    “不要亂碰”這幾個字鬼面都已經說膩了,他再要飛過來阻止任嫣然,可是這一次卻出手慢了些,少女的手掌已經貼在了這塊冰壁上。

    鬼面定住了身形,警惕地看向四周。

    任嫣然的手停留在冰壁上,同樣朝着周圍看去,沒有發生什麼事。

    剛剛她把木棍戳在這上面的時候,還引發了一場小型的雪崩,可是現在她把手放上去,除了覺得掌心傳來極冷的溫度,別的什麼感覺也沒有。

    她收回了手,覺得這塊冰壁總是給她十分親切的感覺,結果她順應召喚把手放上去了,它也沒給什麼迴應,真是令人失望。

    “我們——”

    她轉向鬼面,原本想說從此處離開,朝着另一個方向找一找出去的路,可是才說完這兩個字,她的目光落在鬼面身後的冰壁上,就停下了聲音,然後腳下的青霜劍朝着前方浮動,帶着她像飄一樣飄向那裏。

    鬼面順着她目光轉身,見到在原本凹凸不平毫無縫隙的冰壁上,不知什麼時候悄無聲息地出現了一個入口,就像是有一扇原本就在那裏的門打開了一樣。

    “……”

    任嫣然飄到這個入口前,看着裏面,見到那是由玄冰鑿成的臺階,朝着上方延伸。

    她就說嘛,剛剛感到的召喚肯定不是白給的,這不就給他們顯出通道來了?

    說不定就是封住這些異族的人在這裏留下的暗門,能夠走出無盡淵。

    鬼面也來到了她身後,任嫣然兩眼望着前方,對着他問道:“走不走?”

    鬼面也看着這個出現的太過輕易的通道:“不走能如何?也沒有第二條路了。”

    就算知道前面是陷阱,他們也得往前走,才能見到故意留下了這個通道引他們過去的人。

    “你說得對。”任嫣然道,“走。”

    說完就向前踏了一步,靴子踩在了這個玄冰鑿成的平臺上,腳下的青霜劍沒有歸入她背後的鞘,而是來到了她手中。

    鬼面背後的羽翼也收斂了,化作煙霧消失。

    他的戰靴同樣踩在了這平臺上。

    兩人都踏了上來,通道中沒有發生什麼變化,他們於是默契地拿着武器在手,開始順着這臺階朝着上方走去。

    浮屠城中,金陵王氏少主在校場中靜坐。

    除了先前遇到深淵裏颳起的那兩陣風,任嫣然跟鬼面短暫地回過這裏,之後過去這麼長時間,他們兩個都沒有再回來。

    少年人閉着眼睛,讓自己沉下心。

    既然沒有回來,說明就沒有遇到危險,很可能還找到了從這裏出去的通道,是好事。

    外面,任嫣然跟鬼面進入了這通道之後,原本防着裏面會有什麼機關陷阱,可是一路走上來都是風平浪靜,而且越往上走就越感到上面有風。

    不是像深淵中那樣能把臉刮掉三層的刺骨寒風,就是普通的風,越刮聲音越大,意味着他們離出口越來越近了。

    兩人都很沉得住氣,走在前面的鬼面依舊是一步一個臺階,讓身後的任嫣然跟自己保持着兩個臺階的距離。

    等他們走完最後一個臺階,臆想中的襲擊都沒有出現。

    當任嫣然站到跟鬼面一樣的高度,同他一起看向着通道的出口,就見到外面一片銀裝素裹,大雪紛飛,是她熟悉的無盡淵之景。

    任嫣然從這個出口走了出來,再回頭看去,發現這個從深淵底部朝着上方延伸的通道出口竟然是一個山洞,從這裏出來,遙遙就可以見到那座建立在深淵側旁的大城。

    鬼面聽她說道:“我們到了,是無盡淵。”

    不過今日的無盡淵卻一點也不像往日,雖然依舊是在這幽冥最北端,冰天雪地,可是卻極其熱鬧。

    兩人從山洞中一出來,任嫣然就立刻一拉鬼面,拉着他趴到了一塊石頭後面,遮擋了身形才探出頭來,看着那條前往深淵之城的路。

    那裏朝着無盡淵去的車馬絡繹不絕,滿是人聲,而任嫣然再一擡頭,就見到這陰沉的天空下,在大雪之中飛着的紅燈籠,爲冥域之北增添了無邊喜氣。

    不只是這裏,就是那立在深淵邊上,顯得無比料峭的城池今日也是張燈結綵,比起上次她跟厲霄來趁東天青龍做壽混進去的時候還要喜慶。

    鬼面聽她納悶地道:“無盡淵今天又有什麼喜事?青龍補過壽嗎?”

    “……”

    不管怎麼樣,這麼多人往裏面去,這就是個混進去的好機會。

    任嫣然於是轉頭看向鬼面,對他說:“我先送你回浮屠城,我一個人進去看看。”

    她一個人進去沒有那麼打眼,而且把同伴隱藏起來,要是遇上了敵人也可以打對方一個出其不意。

    鬼面在面具後看了她片刻,纔開口道:“你自己小心。”

    任嫣然纔要點頭,又聽他說道,“不要隨便摸不該摸的東西。”

    “……”

    她哪有隨便亂摸?

    但不管怎麼樣,任嫣然還是點頭答應了,心念一動把面前的人送回了浮屠城。

    做完這一切,她原本想要從這塊藏身的石頭後起身,猛地想起自己現在穿着玄天劍派的制服,揹着青霜劍。

    這樣目標太過明顯了。

    她於是從儲物戒裏拿出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裙換上,又把青霜劍收進了祖竅,這才捏了一個法訣隱匿身形,從巨石後面下來。

    無盡淵今日的熱鬧跟上一次不在同一個等級,任嫣然重新現出了身形,在這大路上見到從身旁飛馳過去的馬車,看到上面屬於半月城的標誌。

    嗯?這是泉鄉十三城都來了?

    如果不是確定這裏是在冥府之北,幽冥最深處的話,她幾乎要以爲自己又是去參加無荒城城主嫁女了。

    這個念頭剛閃過,任嫣然耳朵一動,聽到從後面來的隆隆車馬聲,轉頭看去,見到那馬車上無荒城的標誌。

    前面那輛呈現出火紅顏色的車駕顯然是無荒城之主的,而後面那輛裝飾得雅緻,四角還有風鈴在輕輕搖晃的馬車——

    任嫣然頭頂燈泡一亮,有了。

    能夠將風雪和寒冷都阻擋在外的馬車裏,穆青青正獨自一人坐在裏頭,隨着馬車行進而輕輕的搖晃。

    今天是鬼王之女的生辰,泉鄉十三城和冥府衆人都前來酆都道賀。

    穆青青原本不想來,自從她的婚事被浮屠城的人攪黃,她沒能嫁給自己心愛的李郎,她就一直悶悶不樂,把自己關在閨房裏不願意出來。

    這一次是她爹說鬼王難得開酆都宴請賓客,而酆都又貫穿陰陽,這一次他爲愛女舉辦生辰宴,酆都城中定然會有陰陽兩界的青年俊彥。

    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等到了酆都城,她總能遇上比那個小子更好的。

    雖然穆青青心裏覺得自己此生也不會遇上比李郎更好的男子了,但想到自己也在房間裏待的夠久了,出來散散心也好,於是才答應了爹同他一起來,卻單獨坐上了馬車,不要其他人在身邊伺候。

    她看着外面這風雪連天,想着酆都怎麼落在這麼冷的地方,然後收回目光,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就在她垂下眼睛的時候,馬車中清光一閃,一個穿着淡青色衣裙的少女出現在她的馬車裏。

    穆青青一驚:“什麼人——”

    等擡起眼來,看清面前坐着的任嫣然時,她就一眼認出了她,“是你!”

    任嫣然對她一點頭,然後無害地一笑:“是我,穆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穆青青下意識地朝着她身後看去,沒有見到另一人的身影,只問道:“你們不是入了冥府嗎?怎麼會出現在這裏?只有你一個人嗎?李郎呢?”

    “他不在。”

    任嫣然說着,從穆青青的話剝離出了信息——

    敢情她不知道這裏是無盡淵,那她以爲自己是要去哪裏?

    她看着穆青青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於是搶先道,“我同李和本來是一起來的,只不過在中途失散了。”

    穆青青一聽她的話就問道:“你和李郎也是來酆都參加獨孤鬼王之女的生日宴的?”

    任嫣然腦內浮現出了三個念頭——

    酆都??

    獨孤鬼王有女兒?

    還真的又是生日派對?

    穆青青見她迅速地起身湊到窗邊,透過施了術法,只能從裏面看到外面,而外面看不到裏面的窗口去看那座坐落在深淵邊上的城池。

    果然城門上的牌匾寫的是“酆都”二字。

    “……”

    這就離譜,無盡淵怎麼會成了酆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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