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劍網三]朝夕旦寐 > 第64章 歸白馬
    我口脣被封,出不了聲,背後的人也有心不讓我聲張,只默默拖着我往竹林深處移去。

    等與竹廬離得遠了,我總算被鬆開。

    “壞姑娘,你又偷聽。”

    她話語如嗔似怨,月色暗淡無力,我更看不清她神情,便找到她手輕輕捉着,心中一時空寂,什麼都不願想,也不會問。

    她笑:“都聽到了?”

    “一字不落。”

    “你待如何?”

    “你要我如何,便待如何。”

    將軍微微喟然,伸手搭上我肩膀,我想她會擁我入懷。

    但她很快收回去,反攜着我繼續朝冰橋那邊走:“帶你去見個好朋友。”

    我被她攥得跌跌撞撞,一面問道:“你追上喻姑娘了?”

    她回道:“沒有。那姑娘輕功身法高出我兩倍,直接從小遙峯取道下山,我不敢跟着她走懸崖峭壁,只能順着冰橋追,落後了許多。”

    我不覺悻悻,這姑娘氣性好大,如今怕已是真正的下落不明,而對於雲綃,倒不見得是壞事。

    不過,既然不是喻連君,那將軍大半夜的要帶我去見誰,這裏還能有什麼朋友?

    出了竹林,便是那冰橋,其上大片的冰棱折射了薄薄月光,彼此映襯返復,更顯晶瑩剔透,盈盈着盪出寒粼粼的感覺。

    冰橋這頭,影影綽綽立着一匹高大馬兒,冰與月光色交輝,照得它通體雪白如畫,卻是愈發的神駿可愛。

    它倏爾揚起頭,似是聞到了我的氣味,仰頸一聲長嘶,甩蹄疾奔而至。

    到了跟前,一頭扎進我懷裏,長一聲短一聲的嘶叫,宛如一個被遺忘很久的孩兒,訴着它的小委屈。

    “我是在玉虛峯山門口發現的它。”

    將軍摸着馬兒的長臉,道:“它被守山弟子攔在那裏,卻怎麼趕都不下山,也不肯動,我便把衛遊找去,讓他幫了個小忙,總算將它帶進來了。”

    我撫了撫馬頸,它打了個響鼻,扭過頭拱我的手,倒不記恨我這個笨主人又一次丟下它;待我摸索到掛在鞍邊的重劍,大白湊近來嗅我的臉,邀功也似悶嘶——我的東西,它一直都保護得好好的。

    “好乖的馬兒。”

    將軍讚歎一聲,緊而低聲跟了一句:“到底物似主人形。”

    我轉臉瞥她:“……我長得像馬?”

    “沒有。”她咳嗽一聲,頓轉嚴肅。

    我尋思大白何時竟有這般靈性,要知道它僅有五歲的齒齡,除了比同年的馬兒長得健碩些,也不過是個剛成年的小姑娘,經歷不足,更無識途的本領,況且冰原上什麼樣的野獸都有,它能在兩天之內找上玉虛峯來,並毫髮無傷,未免太蹊蹺了吧?

    “山門口只有它嗎?”

    將軍回了一聲“是”,但話音悶悶的有點奇怪,似乎心不在焉,我聽着微妙,追問道:“是不是……還有誰?”

    她默然片傾,道:“你想知道什麼?”

    “我的坐騎是不是被人送上來的。”

    將軍的呼吸明顯一凝,而後嘆息:“阿蕭,相信我剛纔說的,讓我瞞着你不好麼?”

    我胸口一陣沉堵,忍不住擡手握她下頜,即便夜色不明,也得教她看着我。

    “這裏是惡人谷地界,最不缺的就是敵人,你遇到了誰,直接告訴我不要一個人憋着,若是不清不楚的,我會想到更多可怕的東西。”

    她沉寂了一會兒,緩緩把我的手圈進掌握,澀然開口道:“我在玉虛峯下遇見了惡谷的人。你放心,他們和安之暄沒有干係,只是幾個外谷守衛,巡山的時候抓到你的大白,本想把它宰掉吃了,不過還沒來得及動手,就撞上了我。”

    我心生餘悸:“還好他們動作慢……你後來教訓他們了?”

    “嗯。你的,我自然都得護着。”她笑了笑,有點苦,“但即使我不願傷人,他們也會來招惹我——歐陽智和唐隨已經把話傳遍外谷,惡谷獨行衛公輸女帥勾結浩氣盟,這消息現在人盡皆知,他們出營夜巡,便是爲了找我。”

    “那惡人谷,你回不去了。”

    “正因爲回不去,所以我把他們全殺了。”

    我微驚:“爲何?”

    “滅口。”

    她淡淡道:“留他們活着,只會暴露我們的行蹤。我是大唐的寧遠將軍,命途僅與家國相連,只因舊部失散,不得已纔跟惡人同行,區區權宜之計罷了。他們想以此驅使我,用他們的規則斷定我的生死存亡,呵,夠幾分資格?”

    咳,看來那幾個惡人是非常的不識相,惹得這位大將軍到現在還餘怒未消。

    我搖着她手,軟聲安慰道:“一羣不長眼的而已,何況都被你打死了,再想尋他們出氣,就只能拖出來鞭屍了,那多殘忍呀。”

    她哼了一聲:“鞭屍就不必了,本將軍雖說心狠手辣,卻沒那種愛好。”

    我笑不做聲,心裏倒忽然斟酌。

    既然將軍與惡人谷決裂,按照後者的行事手段,將軍以後在江湖上走動恐怕多有羈絆,或許連這冰原都無法輕易走出去,我得想個辦法,去知會山下浩氣大營裏的人,許逐那廝雖看將軍不順眼,但如果是對付惡人谷,他肯定沒有二話。

    然而,我搜腸刮肚了一晚上,直待第二天,也沒想出什麼辦法來。

    和我同樣徹夜難眠的,還有亦之。

    再見他夫妻時,亦之一雙眼熬得通紅,南燭依然昏睡不醒。

    “天亮以前,我將望菽的睡穴重新封住了。”他舉目看我,問道,“師姐,我如此做,她會不會很生氣?”

    我鄭重答他:“她生氣是免不了的,或許醒來以後,從此都不想再理你。”

    他愕然,鬱郁一會兒,聳拉着腦袋去尋楊老夫人了。

    關於過毒之法,我同將軍兩個至今皆是寡聞,深忖非內功修爲深刻不可一試,而唯一曉得內情的人又被點了睡穴,就只能請昔日的崑崙掌門指點迷津了。

    楊老夫人倒十分熱忱,一盞茶後領着冰雪施施然而來。

    她先給南燭探了一把脈象,口裏嘆息:“阿燭這身病拖了三年,三年內遍嘗崑崙山奇珍異草,總是不見起色,老婆子都要以爲她就得這麼熬完一輩子了,卻想不到還有如此匪夷所思的邪道能救她。”

    我與將軍相視一眼,到底是一派掌門,尤擅一語破的。

    “血氣虛而內火盛,唔,這毒物一直靠榨取她的精氣蓄養自身,倒像極了某些饕餮之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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