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魄飄蕩了多日,無處可棲,或許是她死時怨氣太深,無法投胎吧?

    直到有一日,一道強光將她吸引,緊接着如同漩渦一般將她捲入,她一下子又陷入一片混沌之中。

    “皇上,該上早朝了……”

    有人在喊她,聲音細細的,卻刻意壓低着,透着一些小心翼翼。

    她翻個身,拉了被子矇住頭。死了還不能長眠嗎?

    “皇上,再不起來,容大人可就要衝進來叫你了。”

    聽不見聽不見……

    “容大人,皇上他……”

    “皇上,早朝不可廢,若再不起,微臣只好無禮。”

    聽到這個聲音,雲宋只覺得四肢百骸都僵了。

    冷漠,低沉,帶着磁性的聲音。

    死了,爲什麼他還在?

    死了,怎麼他還不放過她?

    就在雲宋還在不解之時,一陣涼風灌入,眼前突然一亮,被子被人豁然掀開。

    雲宋正蜷縮着身體,雙手靠着臉頰。涼意入體,雲宋翻身坐起來,怒目圓睜,指着眼前的人,“容洵,你……”

    她的話沒說完,正對上容洵的眼睛,看到他的面容,有些話便說不出口了。那一種痛徹心扉的恨,讓她身體都輕微的顫抖起來。

    原來那麼恨一個人的時候,再狠毒的言語,都不夠。

    她的眸子裏帶着太明顯的怨恨,她身體輕微的顫抖,他都看在眼裏。容洵微微皺眉。

    雲宋盯着容洵,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劉富,朕的劍呢?”

    劉富一臉懵。

    雲宋迫不及待起身,一邊說着,“用不着了,朕在這幻境之中要不要劍也無妨。容洵,朕要掐死你……”話音還未落下,便面目猙獰往容洵那裏撲過去。

    容洵就這麼被雲宋給硬生生的撲倒了,一邊的劉富嚇得肝顫。

    雲宋躺在牀上,還有些渾渾噩噩。

    她剛纔發泄自己的痛恨,狠狠的去咬容洵的臉,這一行爲,連一向處變不驚的容洵都有些招架不住。以至於他不得不出手,把她推到了一邊。頭撞在了桌腿,疼痛感如此清晰,雲宋恍然明白,她不是在幻境之中。

    容洵起身,整理了衣衫。剛纔的慌亂已經平息,又恢復一派淡然。他留下一句,“劉富,去宣太醫。皇上有病,得治。”

    等劉富去扶雲宋起來的時候,雲宋一把抓住劉富的手臂,才知道了她現在還是十六歲。

    她鬆開讓劉富去宣太醫去了,自己獨自整理思緒。

    十六歲。

    這麼說,她重生到四年以前了?

    這對她來說,還是有點難以置信。可是剛纔容洵的面龐那些清晰,他的話語那麼清楚,剛纔的疼痛那麼直接,那都不是假的。

    她真的重生了嗎?

    十四歲,那麼久遠的時候,一切是不是可以重新開始?

    雲宋想放聲大笑,又想嚎啕大哭。矛盾的心理,讓她的表情有些扭曲。以至於太醫過來時,被嚇了一跳。

    號過脈,一切都很正常。太醫只能推斷雲宋是受了驚嚇,有點臆疹,開了安神靜心的方子,便退下了。

    劉富聽到了容洵已經出宮的消息,這才提着的一口氣吐了出來。他轉身進殿到了榻前,說道,“陛下今日是怎麼了?也是容大人心情不錯,要不然今日之事不知該如何收場。老奴在一邊嚇得都不知道怎麼辦纔好了?”

    劉富自然是怕容洵的,這皇宮裏的每一個人都對他有所忌憚。

    她自記事以來,印象最深的不過是兩件事,都與他有關。

    一是父皇駕崩,她守在父皇的跟前,有些難過,卻沒有哭。她的母后也沒有哭。侍女寺人哀哀慼戚的哭聲時不時傳過來。殿內聚集了幾個大臣,這幾個人會決定她和母后的命運。

    先帝突然駕崩,未曾留下遺詔,這讓他們有些頭疼。

    母后將她摟在懷裏,一言不發。身體微顫,似是惶恐。

    忽然,殿門打開,風捲着雪花呼嘯而來。

    容洵,容家第六子,人稱容六郎,踏雪而來。

    寒風滿袖,風雪滿肩。

    殿內一片死寂,他幾步走過來,器宇軒昂,高舉聖旨,說道,“謹遵先帝意旨,立皇子云宋爲帝。爲避免禍端,暫時封鎖消息,祕不發喪。待新帝登基之後再行諸多事宜。”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聖旨會在這個十四歲的少年手中。但他的的確確有這道聖旨。

    殿內齊呼,“喏。”

    雲宋還不懂那意味着什麼,隻眼神被那少年郎吸引。那不屬於這個年紀該有的鎮靜,和他的清俊相貌都讓她印象深刻。

    當他走到大殿門口,突然停下,折身,看向她。他對她淺淺一笑。幾許溫柔,幾許妖嬈。

    母后摟着她的臉,拉回了的視線。只聽到母后在她耳邊輕聲說,“宋宋,以後你是這大魏的皇上,母后和你的命就捆在一起了。”

    她從母后的聲音裏沒有聽出悲傷,相反卻有一絲難以壓制的喜悅。

    第二件事還是與他有關。雲宋當上這個皇位,與太后秦雉不過是一對孤兒寡母,實權全落在幾個權臣手上。以王家,姚家爲首。容洵的父親容遠,高居丞相之位,是先皇器重的重臣。但他在先皇駕崩前一年就仙逝。那時候容洵還年輕,根基不穩,容家的勢力已經被打壓的差不多。

    先皇雖然膝下子嗣凋零,可他那一輩兄弟姐妹卻多的嚇人。幾年來,一直有王爺伺機而動。他們等着雲宋出錯,一腳把她踢下去。可偏偏這大魏在幾位權臣和太后的掌控下,發展的很好。王爺們年紀大了,雲宋卻還年輕,甚至算得上是年幼。有王爺先跳了出來。

    那是她的幾皇叔,她已經記得不是很清楚,好像是六皇叔吧。她只記得,皇叔帶着人逼進了宮中。那時候她和太后還沒有任何實權。她記得清楚,她的皇叔揮劍要斬殺她,連讓她寫一封禪讓書的想法都沒有。

    容洵提劍趕來,鮮衣怒馬的少年救了她。皇叔趁亂逃走,容洵帶了人去追。

    容洵一戰成名,血洗了整個王府。這件事牽連甚廣,膽子小的自己飲鴆自盡了,怕死的最後落了個終身圈禁。

    容洵護駕有功,自此奠定了他在朝中的地位。那一年,雲宋十歲,他十八歲。

    時至今日,雲宋一直記得容洵提劍,殺紅了眼的模樣。她想起容洵對她說過的話,越好看的人,越會騙人,殺人的時候越不會手軟。

    “陛下?”劉富的聲音把雲宋的神思拉了回來。劉富看她癡癡發呆,想着皇上這癔症怕是不輕。若是正常的,誰敢對容洵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有宮人快步卻又腳步很輕的過來,在劉富耳邊說了什麼。劉富看了一眼雲宋,恭敬道,“皇上,王公子和姚公子來了,皇上可要召見?”

    “阿譽和安安?”

    “正是。”

    片刻後,雲宋在御花園裏見到了姚安和王譽。

    姚安乃是御史大夫姚軻之子,王譽則是太尉王時之子,那二人自小便與雲宋一道讀書,感情深厚。

    雲宋重新見到王譽的時候,心情激動,連呼吸都不大會了。

    王譽他面容姣好,性子溫和,如沐春風,總是給人溫暖。那是她情竇初開的對象。只是後來,他們越走越遠,再後來王家滅門,她也沒能救下他……

    至於姚安,亦是永安城內出了名的美男子,左眼尾一顆桃花痣便知道他不安分。他後來過得也不大好。

    “皇上,你怎麼哭了?”姚安走近問道。

    她用手背抹了一下,說道,“今日太傅走時留下了一道題,我被難哭了。”

    姚安,“……”

    姚安生性貪玩,這種話自然不會接。

    倒是王譽淺笑寬慰,“出了什麼題,說給我聽聽。”

    姚安馬上說道,“就是就是,大哥學識淵博,那老頭子難不倒他。皇上,你別急。”

    還是那個溫暖的王譽,這一世,他還好好的活着,真好。

    雲宋笑着搖頭,說道,“不必管了,朕已經有了一些頭緒。”

    “當真知道如何應對?”王譽溫柔問道。

    “嗯。”雲宋重重點頭。

    姚安說道,“皇上,今日咱們出宮玩去吧。”

    “皇上還有學業,二弟你……”

    姚安打斷王譽的話,說道,“今天可是元夕節,永安城內熱鬧着呢。咱們去看看,總是圍着那些無聊的書卷,都把咱們皇上熬得老氣橫秋了,是不是?”

    元夕節?那不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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