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宮內出來,上了馬車。容洵滿腦子都是那尖尖的下巴,皮膚嫩的能掐出水來的小姑娘。像,實在是太像了。以至於他早朝時竟凝視了雲宋片刻,實在是有些荒謬。

    他從宮門侍衛那裏知道昨日鈞山出了宮,帶着些猶疑問了問。果然並非他想得那樣。

    一男一女,一個當今聖上,一個天真女郎。天差地別,只是相像而已。

    萬不會有如此荒唐之事,終究是他過於謹慎了。

    容洵理了衣袖,坐在車內,閉目養神。

    回到容府,容家幾位小姐早已經等着了。

    容洵揉了一下額角,該來的總是要來。

    容家一共有六個孩子,其中五個都是容老夫人所出。容老夫人連着四胎都是女兒,早不想拼第五胎了。她動了要讓自己的夫君納妾的心思。但二人伉儷情深,容遠愣是不肯納妾。容老夫人怕斷了容家的香火,又是調養,又是拜佛,只盼着自己能生個兒子來。可卻一直懷不上。直到後來相府門口扔了一個棄嬰。怕是誰家養不起這孩子,找了個大戶人家門口直接丟下了。老夫人心善,就帶回了府中。那便是府上的五小姐,賜了容姓,視如己出。五小姐進了丞相府沒多久,老夫人便有了身孕。這生下來便是容洵,人稱容家六郎。兩人也就相差兩歲的年紀。

    容家的這五位小姐,雖說四位都已經嫁了人,可回孃家就是家常便飯。這能讓他們隔山差五回孃家,一來自是爲了見容老夫人。因着容老夫人生下容洵之時,已是高齡。從鬼門關走了一遭,雖說保了性命,但也是落下了病根。又因爲她早年求神拜佛,纔有了容洵,便爲了還願,在家中建了佛堂,每日必要去那裏禮佛。

    這二來便是爲了容家這老大難的容洵娶妻一事。他來得晚,自然是受姐姐們寵着。自從容遠駕鶴西去之後,這丞相府便靠着容洵給撐下來了。但女人們最關心的還是弟弟娶妻生子延續容家香火的事情。爲此,沒少折騰。

    上一次元夕節,便是容家大姐牽線搭橋,找了謝家的女郎謝安枝。謝家女郎,年方二八,名門閨秀,爺爺曾經還當過先帝的老師,在永安城內十分有名望。她的父親如今也在太學中授課,偶然也會進宮給皇上傳道受業。

    容家大姐和二姐聯合起來,拿捏容洵的命門,以老夫人身體爲由相要挾,這才讓容洵勉強應了。謝家女郎是閨閣女子,面皮薄,所以就約好了以面具碰面,若是聊得投機,再揭面示人。

    原本滿心歡喜,志在必得,可容家大姐上午去謝府登門拜訪,才知道,兩人壓根連面都沒見上。

    容家大姐很快召集了二三四五幾個妹妹在府上等着容洵回來。

    容洵上前行禮,“見過大姐,二姐,三姐,四姐,五姐。”

    容家大姐哼哼一聲,道,“昨日是怎麼答應我們幾個姐姐的?拿着朝堂上的那一套,對我們也虛與委蛇了?”

    容家五個小姐,大姐性子直,二姐心思多,三姐四姐端莊得體。至於五姐,從小便當男孩養,自己也是個男孩性格,舞刀弄槍,俠義心腸。但容洵娶妻一事,她無條件的站到了幾個姐姐身邊。

    三姐溫言道,“小六不是這種人,想必其中有個什麼誤會。”

    說着看向容洵,等着他解釋一下。

    容洵道,“大姐想必早知道這謝家女郎發生了什麼。這般質問不過是想等我鬆口,商議着何時再見一次。”

    小心思很快被容洵看穿,大姐也沒覺得有什麼,朝二姐使個眼色。她心思最多,一定有辦法。

    二姐道,“既然答應了,便不能食言。這謝家女郎昨日是因爲人多被人踩了腳,不得已先回去了,實在是沒有自己要先爽約的意思。我看你既然答應了要見,不如等人家腿腳好了,再約出來見一次。昨日的事是大姐考慮不周,本不該在那種場合讓你們見面的。大姐,要不你給小六賠個不是?讓咱們弟妹受苦了呢。”

    大姐面上欲喜,還是強忍住了,覺得這老二果真是比她會說話,腸子彎彎繞。

    容家大姐看了一眼容洵,道,“真要是願意同人家再見面,我賠不是那都是小事,小六,你就表個態吧。”

    幾個人巴巴的看過去。

    容洵覺得這一輩子在女人堆裏實在是夠夠的了。這些都是自己至親之人,心機耍不得,更不提打罵了。惹急了,一個個都能一哭二鬧三上吊,到最後還得是他妥協。

    “此事就聽大姐的吧。”容洵到底是鬆了口。不圖別的,就圖個府上清靜。

    大姐歡喜張羅,“我明日再去一趟謝府看看謝家女郎。如果腿腳不太嚴重,僱個馬車隨時都可以見面的。”

    容洵,“……”

    “幾位姐姐聊着,我去給母親請安。”

    正要退出來,老二上前一步道,“聽管家說,你昨日回來的晚。人既然沒見到,怎麼耽擱了那麼久纔回來?”

    容洵不由想起了昨晚遇見的那個姑娘,隨口說道,“賞燈。”

    說罷,便先舉步走了。

    離着用午飯尚有一段時間,五小姐容湘提了長槍打算去後院練一練,沒想到卻被容家大姐給攔了,“李大人的公子你把人打的鼻青臉腫是在怎麼回事?”

    容湘道,“他就是個慫貨,接不住我兩槍,還想娶我麼?”

    容家大姐嘖嘖搖頭,“這樣子怎麼嫁的出去?”

    容湘回,“我早說不嫁人了。你們都嫁出去了,留我一個在家孝敬母親。”

    “母親自有我們侍奉,何況家中還有小六,你操這份心幹什麼?容家有個老大難的老男人還不夠?還要添你這個老女人?現在人家不嫌棄你年長她幾歲,這往後,你就只能找個鰥夫了。”

    容家四姐輕咳。

    大姐瞧過去,“四妹,你別咳,我這話可一點也不誇張。當大姐的還能害了她不成?”

    容湘還要回什麼,容家三姐突然咦了一聲,“我看小六八成還是對這謝家女郎不大上心。”

    容家大姐馬上問道,“你怎麼想的?”

    容湘見三姐幫她解圍,朝她擠一下眼睛,趕緊提着長槍溜了。

    只聽容家三姐道,“小六是我們看着長大的,在外頭耍着官威,不近人情。可我們幾個姐姐該知道他是什麼樣子的人,其實也是個重感情的。”

    話一說,容家大姐便皺了眉。

    二姐道,“三妹是說他心裏頭還有那個人?”

    大姐斷然否認,“沒有的事。當初是她負了小六,待字閨中便與別的男人有了孩子。這等女郎,小六定然不會還記在心上。”

    越是否認,越是憤恨,便對當初的事情越感到惋惜。

    那時候,多好的一對璧人啊。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容家早就做好了求先帝賜婚的打算。可沒想到,先帝剛駕崩不久便傳出了那樣的消息。這是一件天大的醜聞,最後她帶着那個孩子十分丟人的離開了永安城。

    這一走,已經十年了,杳無音訊。

    再長情也該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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