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朝丞相爲了一己私慾泄露考題,一下子在永安城內炸開了鍋。

    容洵和沈青松皆交由刑部處置。

    廷尉蕭準深夜匆匆入宮面見聖上。

    彼時雲宋還沒睡下,她一隻手支着下巴,手邊一本話本子,翻開了許久,卻還停留在第一頁。

    劉富已經添了三次茶,瞧着還是那一頁,便道,“皇上可是看倦了這些俊俏公子配美人兒的故事了?”

    “啊?”雲宋回過神來,道,“朕只是在想事情?”

    “皇上可是在想着丞相大人一事?皇上儘管放心吧,依老奴看,這丞相大人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定是被人給冤枉了。而且……”

    劉富的話尚未說完,便有寺人匆匆來報,“皇上,蕭大人求見。”

    “宣。”雲宋調整了一下坐姿,等着蕭準前來。此時進宮,莫不是容洵之事已經有了定論?

    蕭準已過不惑之年,此人是個布衣出身,一步一步走到廷尉之職實屬不易。先帝在時,便對他頗爲信任。此人剛正不阿,明察秋毫,但也有非常手段,頗叫人敬而生畏。

    “微臣叩見皇上。”

    雲宋道,“蕭大人請起。不知道蕭大人此時進宮所爲何事?”

    蕭準道,“臣失職,特來請罪。”

    雲宋皺眉,“這是何意?”

    蕭準道,“臣查詢春闈泄題一事,那作弊之人沈青松收押在刑部牢中。微臣本要深夜提審,豈料那沈青松卻已經在獄中被人殺害。”

    雲宋一驚,“你說沈青松被人殺了?可知是何人所爲?”

    蕭準道,“微臣正在查明。但最重要的證人死在牢中,微臣難辭其咎,特來請罪。”

    雲宋也十分不解,爲什麼沈青松會被人殺了。

    雲宋道,“這件事也不能全怪蕭大人,不如蕭大人還是先查考題被泄一事,或許順帶着這件事的真相就被查出來了。權當朕給了蕭大人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你看如何?”

    蕭準看向雲宋,眼眸之中閃爍的光芒有些不同。

    這位年輕的帝王雖然身居皇位,卻毫無建樹。按理說,這件事蕭準不必頭一個通知雲宋,而是要請了容洵,王時,姚軻三人和議,最後再面見聖上。可今日之事事關容洵生命安危,蕭準便跨過了王姚二人,直接到了皇宮。

    原以爲雲宋第一時間就會讓那二人進宮來做決斷,卻沒想到雲宋當下便有了決定。

    是啊,她已經在慢慢長大了,總會有振翅高飛的時候。

    蕭準收回目光,躬身道,“喏。”

    雲宋又交代道,“丞相乃是大魏不可或缺之人才,還請蕭大人竭盡全力,務必查明此事。當然,也給那些學子們一個交代,好讓春闈考試能夠再正常進行。”

    蕭準道,“微臣明白。那微臣告退。”

    蕭準出去退出去之後,雲宋思慮片刻,便叫了鈞山進來。

    “方纔蕭準過來告訴朕,說沈青松被殺了。鈞山,你在去的時候,發現了什麼異常嗎?”

    鈞山微微垂首道,“並沒有。”

    雲宋沒有意識到鈞山正在刻意避開她的眼神,凝眉道,“怎麼會有人動作這麼快呢?”

    鈞山回道,“皇上不必憂心。如此一來,沈青松說的話便是鐵證無從查起,對皇上而言倒是省了心。”

    雲宋卻沒有因爲鈞山的話而舒展眉目,她道,“我的本意並非如此。這沈青松雖說是草包一個,可也不至死。他只要指認了丞相便可以。”何況,從一開始,雲宋就沒想過,這件事會徹底扳倒容洵。他若是隻有這點能力,便不會做到今天的位置。她只是沒想到,有人這麼快就已經在推波助瀾了。

    沈青松一死,無非兩種結果,一是他的話已經無法再推翻。二是容洵殺人滅口,爲的是死無對證。無論哪一種,其實都是容洵去的。

    雲宋嘆了口氣,她無心害人死的。這讓她的小臉上有了一些愧疚。

    鈞山見了,道,“他投機取巧,貪婪成性,便是死了,皇上也不必自責。更何況此事並非皇上所爲。”

    雲宋擺擺手,“你也不用安慰朕了。其實是朕一開始就沒考慮這件事可能造成的後果。”

    鈞山抿脣,問道,“皇上爲什麼選他?”

    “人傻錢多唄。他最需要這份答卷。”

    “可若是他提前背出來,皇上的計謀豈不是……”

    “朕要的就是他背不出來啊。所以才讓你提前一日找到了他。以他的腦子和好喫懶做的性子,只要告訴他能帶着答卷混進考場,他就一定不會再費腦子去背答案了。”

    “皇上見過此人?似乎對此人十分了解。”

    見過,自然是見過。

    她想了好久,才確定了今年的春闈有這麼一號人物。上一世,這沈青松也是作弊被抓了,只不過當時監考的不是容洵,而是另有其人。這件事便是容洵來處理的。手段狠辣,很快查明瞭真相,那監考官收了沈家的錢,幫了他作弊。雲宋已經記不清考題,所以只能等着容洵送過來。她本就對那些奏摺不會仔細查閱,順理成章的便說自己歇息的早沒有看。其實早一晚,她借了夜明珠的光已經翻開了那份奏摺,知道了考題。

    ——

    大牢之內,蕭準正命了人徹查沈青松被殺時發生的一切。而牢房內,容洵雙眼微闔,盤腿坐在地上。牢房外喧囂忙碌,他卻異常的安靜,面上從容。

    “賢侄……”牢門打開,蕭準彎腰跨過牢門,一步踏了進來。

    容洵鳳眼微睜,從地上起來,撣了撣身上的塵土,道,“蕭叔叔。”

    自容遠去世,已經少有人知道蕭準與容遠親如兄弟,兩家來往密切。容洵自入朝爲官以來,便與蕭準刻意保持了距離,對蕭準也是一種保護。但今日之事,與其讓別人指手畫腳,不如交到他可信任的人手中。

    蕭準道,“事情有些棘手,但你在這委屈幾日,我定會將事情查明。”

    “無妨。蕭叔叔不便出手的事情可着驟風去辦。”

    蕭準見他面色從容,不慌不亂,突然也釋然一笑,道,“泰山崩於前而不變色,你真是頗有些你爹當年的風采。不過你也不要小瞧你蕭叔叔,驟風能有的手段,我可一點也不差。”

    容洵微微揚脣,道,“是小侄多管閒事了。”

    蕭準擺手,隨即道,“你可有什麼懷疑的人選?”

    容洵道,“樹敵太多,一時也想不到是誰。若是慢慢排除的話,怕是要查到明年。”

    蕭準失笑,指了指他道,“年紀輕輕的這麼多仇家,可不是什麼好事。”

    容洵道,“沒辦法的事。不過與其去查是誰害我,不如去查考題是如何泄露,又是如何進考院的。順藤摸瓜,那背後之人便不言而喻了。”

    蕭準點頭,“我會着手調查。你可還有別的交代?”

    容洵頓了一下,道,“委屈蕭叔叔要應付一下我家中那幾位姐姐了。”

    蕭準表情一沉,如臨大敵,連忙推脫,“我看這事用得上驟風,他比我合適。我那幾個侄女,實在是愛莫能助,愛莫能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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