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顯鬆了一口氣,想着該來的人終於來了。只他沒有表現在面上,一臉沉穩,對容洵的到來不驚不喜。

    容洵上前行了禮,站定,餘光瞥了一眼秦牧。

    這一眼,叫秦牧心裏有點慌。

    按理說這件事容洵是一直沒有介入的。但秦牧想起來一件事,那便是他得知今日高顯去了一趟相府。

    從他查到的一些事情中,是知道以前高容兩家關係很好,只後來容遠一死,兩家就疏遠了。今日高顯主動去了相府,十有八九是爲了畫舫一案。可供詞到了手,也被自己親手燒了,秦牧以爲高枕無憂。沒想到,這案中突然出現了不確定因素,那便是容洵。

    事情到了容洵那裏,總有不一樣的。因這人做事,好像不會失敗一樣。

    秦牧暗地裏想了很多,只想得再多,他也沒有想好對策。因他實在是不知道容洵手裏有什麼牌。心下只指望着自己的妹妹過來救急。

    雲宋也不知道容洵會突然來,她和秦牧想的一樣。這個案子裏,根本沒有容洵的角色。據她所知,容洵一直就沒過問過這件事。他雖是丞相,也不可能事事過問。真要如此,他早就累死了。

    容洵慢慢的說道,“高大人從微臣府上走的匆忙,掉了個東西。知道他進了宮,便送過來了。”

    雲宋不明所以。卻見高顯一拍腦門,道,“我就說呢,這麼重要的東西竟然掉了。一直不知道掉在哪裏,原來是掉在丞相府上了。實在是難爲丞相專門跑這一趟。”

    容洵從袖中拿出什麼,高顯忙上前接了,然後對雲宋道,“皇上,這是那位張管家的供詞。”

    秦牧一聽,立刻道,“你不是說被人搶了嗎?哪裏來的供詞?你難道是僞造了一份嗎?”

    高顯道,“秦大人,本官做事素來有個習慣。便是與案情有關的卷宗,都會叫人備兩份,以備不時之需。本官帶了一份準備面見聖上,誰知道半路上被人給搶了。幸虧本官手上還有一份。白紙黑字,簽字畫押的,秦大人想看看嗎?”

    秦牧臉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他實在是沒想到高顯還留了這麼一手。秦雉先前說的話一點也不錯。這高顯做到今日的位置,辦案的手段不同尋常。

    寺人將供詞呈到了雲宋跟前,雲宋看了,晃了晃手中的供書,問道,“秦大人,你還有何話可說?”

    秦牧一時啞口無言。事情發生的突然,他一慌就沒了主意。他實則一直是個沒有主見碌碌無爲的人。實在是祖上燒了高香,秦家出了秦雉這樣的人物。他能走到今日,秦雉不知道幫他出了多少力。他便以爲所有的事情都順理成章了,實在是沒想到今日溼了鞋。

    雲宋見他不說話,便對高顯道,“既然證據確鑿,高大人,按照大魏律例,該怎麼處置?”

    高顯掃了一眼秦牧,躬身道出兩個字,“凌遲。”

    秦牧腿一軟,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雲宋便打算將人交給高顯先收押了,沒想到事情卻也不會這麼順。

    “一個死人的供詞也能將人定罪?我大魏何時有這一條定律?實在是叫人覺得好笑。”秦雉款款而來。

    氣勢頗爲凜人。

    衆人皆都行禮。

    秦牧看到秦雉,竟十分丟人的哭了出來。

    這一次哭,倒是真情實意了。

    秦雉也不看他,實在是在這大殿上太丟人了。

    秦雉上前,在雲宋身側落座,直奔主題,問高顯,“高顯,你身爲廷尉,熟知我大魏律例,一個死人的供詞也能將人定罪?”

    高顯躬身不語。

    容洵道,“人雖然死了,可供詞卻是在生前的時候寫下的。”

    秦雉便問道,“人的確是死了,怎麼能證明不是高顯他刑訊逼供所爲?”

    容洵道,“人是被人潛入獄中刺死的。”

    秦雉嗤笑一聲,“丞相這是在逗哀家麼?人分明就在獄中被高顯用刑而死。”

    秦牧忙搭腔,“對對對,老張身子骨一向弱。高大人用了刑,他哪裏受得住?便依着高大人說的簽字畫押了,可沒想到身體也沒捱過去。”

    容洵沒有搭理秦牧,而是問秦雉道,“太后剛到,也不曾見到死者的屍體,是如何斷定人不是被刺客刺死,而是先前就死在獄中了?”

    秦雉一怔。

    她當然是知道的。

    人是她派過去的。只因那兩個人到時,正好被抓了。之所以沒有當場就吞藥自盡,是因爲他們尚不能確定老張死了沒有。直到隨着人一道到了紫宸殿上,得知了老張已經死了。他們不是親自動手,也勉強算是完成了任務。這才吞藥自盡。

    秦雉來的路上知道了這件事,便料到了老張不是死在她的人手上。

    誰知道方纔一急,竟被容洵抓到了話中的漏洞。

    但秦雉比着秦牧不知道沉穩到哪裏去。她面色不改,絲毫不慌,道,“哀家不過是猜測。是不是刑訊逼供而死,還是被人刺死,找人驗屍即可。高大人,這不是什麼難事吧?”

    高顯關鍵時刻認慫保平安,垂着頭道,“太后所言極是。”

    容洵繼續道,“既是老張身體孱弱,在刑訊中死了,也不代表這供詞無效。畢竟,動刑之前,秦大人也沒有格外關照過老張的身子不好。”

    秦牧語塞。

    秦雉力爭道,“丞相所有的話其實都建立在猜測,或許的基礎上,難以服衆。想要動秦牧,就拿出最直接的證據來。否則,有哀家在,你們誰能動秦牧?”

    話已至此,秦牧在旁邊感動的要哭。抿緊了嘴脣看着自己的好妹妹。

    大殿內沉默了片刻。

    容洵慢條斯理的攏了衣袖道,“太后這是打算公然包庇自己的兄長?微臣在年幼時,聽父親說起過一件事。那時候先帝還在時,四王爺失手打死了府上的婢女。王府草草將人埋了。那婢女也是有爹孃,將此事告到了京兆尹。京兆尹不敢接,偷偷遞了份摺子到了先帝那裏。先帝看了,勃然大怒。連夜將四王爺的爵位都撤了,發配到了睦州,後來一場病,人沒了。父親曾與先帝閒聊時問過先帝是否後悔,畢竟是自己的兄長。先帝當時垂了淚,卻道不悔。只因若是他姑息了,便對不住那婢女的一條性命。這世上不能一命換一命,可卻能給枉死的人一個公道,纔不叫活着的人心寒。”

    秦雉聽了,冷笑一聲,道,“丞相搬出當年的事情是告訴哀家要學先帝大義滅親?他若不曾悔過何須流淚?他不曾悔過,可知道四王爺一家怨了他一輩子。若非如此,又怎麼會有之後的七王爺叛亂?四王爺可是七王爺一母同胞的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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