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凝視她,她對着他笑。
“客官,你的鹹菜面。”女郎清脆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容洵淡淡的看着她,突然拽了她的手臂讓她坐在了一側的凳子上。
雲宋不滿的揉了一下自己的手臂,嗔道,“大人,你弄疼我了。”
容洵目光灼灼,依舊盯着她,問道,“你爲什麼在這裏?”
雲宋吐了吐舌頭,俏皮一笑,“你猜。”
容洵卻態度冷淡,一臉嚴肅,“我沒在開玩笑。”
她一時消失,一時出現。容洵覺得自己對她過於縱容了。再加上那個夢,他的煩躁感並未消失。
雲宋撇嘴,道,“你這麼不想見我,那我走就是了。”
說完,便起身,轉身要走,發現手腕被人捉住。
容洵一手捉了她的手腕,明明還有逼問的話,他抿了抿脣,卻沒有說話。
雲宋想甩,卻沒甩開。他偏偏又沒說話。便這樣僵持着。
老闆從裏頭出來,見了這情形,忙出來道,“公子,公子,這是怎麼了?這女郎在我這小店待了好些時日了,說是要學着做鹹菜面,給你一個驚喜的。連工錢都不要一分,只要管她有地方住,有頓飽飯喫。”
容洵微微一怔。
雲宋卻一臉不高興,道,“誰叫你說這些的。這碗鹹菜面就當是餵了狗了。”
作勢又要走,無奈手腕被扣着。
“喂,將我放開。”
容洵又凝視她片刻,終於道,“先坐下說。”
“不坐。太晚了,我要睡覺去了。”
容洵又說了一遍,“先坐下。”
老闆見狀,忙笑着道,“沒什麼事是說不清楚。小離姑娘,坐下慢慢說。我再給你來一碗大排面,不要錢。”
老闆笑呵呵的走開了。
容洵握着她的手動了動,小動作叫雲宋看在眼裏。這明顯是軟了態度。
雲宋假裝不情願的坐下,道,“還要問什麼嗎?”
容洵搖頭,“不問了。”
人在眼前就好,旁的不重要。
雲宋眯眼一笑,抽了一雙筷子遞給容洵,“快嚐嚐,不然要起坨了。”
容洵看她目光灼灼,問道,“這是你下的?”
雲宋點點頭,“你快嚐嚐,我學了好久呢。”
容洵微微勾脣,接了筷子,夾了面送進嘴裏。
雲宋一臉期待,看着容洵。
面一到嘴裏,容洵便頓了一下。隨即還是一口吞了下去。
雲宋忙問,“怎麼樣?”
容洵擱下筷子,問道,“學了多久?”
雲宋道,“好多天呢。你別問這些,我只問你好喫嗎?”
容洵道,“鹹了一些。這鹹菜本就鹹,面裏頭就該少些鹽。”
雲宋表情沉下來,很不高興的樣子,“我好像忘了這一點。那不要吃了,我讓老闆再給你下一碗。”
說完,便要將那碗麪端過來倒了。有人卻先她一步將碗推開了。
容洵道,“雖然鹹了些,倒也不是特別難喫,下次注意些就好。”說完,當着雲宋的面,又吃了起來。
雲宋看着容洵皺了眉頭,卻還是將一碗麪吃了乾淨。
容洵勾脣一笑,問道,“你不是一直等着這一刻?”
雲宋垂了垂眼眸。
手指被人一勾,隨即落入一個溫熱的掌心中。
雲宋掙了掙,沒掙開,手指就在容洵的掌心摳了摳,小聲道,“老闆隨時會過來呢。”
容洵道,“我知。”
雲宋微微擡眼,像是偷看他一般,小聲問,“那你還不放開?”
容洵淡淡道,“不想放。放了怕你又跑了。”
雲宋狡黠一笑,道,“你這麼,捨不得我?”
容洵道,“家裏幾個姐姐因爲你的事情都很自責。怎麼也得把你帶回去有個交代。”
雲宋腦袋一耷,不滿的噘嘴。
容洵勾起一抹笑意,細不可察。
他道,“吃了大排面,和我一道回家。”
什麼時候,他把帶她去相府,自然而然的說成了回家。
雲宋垂着腦袋,點頭,“嗯。”
吃完麪,雲宋和老闆道別,被容洵扶着上了馬。
老闆看着他們走遠,然後進了屋。
屋內早已立了一個人。身形魁梧,面色冷峻。
他從懷中掏出一袋銀子擱在桌子上,道,“收下銀子,今日的事情便已經結束。若日後還有人問起,便還是那套說辭。這銀子夠你們將鄉下爹孃接過來過日子了。記着,安分守己,纔可平安。”
那老闆忙彎腰謝了,保證道,“我什麼話都不會說的,大人放心。”
“但願如此。別忘了,會有眼睛盯着你這裏。”
“是是是。”老闆垂首點了頭,再擡頭時,店內已經沒有旁人了。
老闆收了銀子,進了內屋。這件事早與自己孩子娘說過了,萬不敢亂說一個字。老闆怕的不是那人口中的話,而是那人腰間的刀。
他們這種小老百姓,便是求個平安。
——
容洵在前頭牽馬,雲宋騎在馬上。
這情形看起來很眼熟。
雲宋在後頭忍不住一笑。
容洵回頭看她,“笑什麼?”
雲宋道,“上次你也給我牽過馬。我大概是大魏頭一個有此殊榮的人了,能讓大魏丞相給我牽馬哎。”
容洵看他一眼,繼續往前。
雲宋又在後頭喊他,“大人……”
“嗯。”他頭也不回,只應了一聲。
雲宋道,“要不你上來吧?這到相府還有好長一段路呢。天這麼熱,我看你衣服都被汗浸溼了。”
容洵自然是想上去的。天知道,他剛剛走過來,現在又要走回去,腿腳早就沒什麼力氣了。
可他卻不能上去。
夏日衣衫薄,容洵找回道一旦共騎一馬會發生什麼。他此時對自己沒有那個自信,會自己把持不住自己。
“我不累,正好想走走。”
睜眼說瞎話,就是自己受罪。
容洵的腳步明顯放慢了許多,好在雲宋也沒察覺什麼。
可後來,天公也不作美了。竟下起了雨。
容洵無奈,翻身上馬,拉了繮繩,策馬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