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半夜出了相府,匆匆將東西遞給了一人。那人又藉着月色絲毫不耽誤,一路入了宮。這東西,很快就到了翊坤宮秀年的手裏。

    秀年將這東西看了,拿過來燭火,燒了。

    這件事,她不敢遲疑。走到秦雉的屋前,躬了身,喚道,“太后……”

    秦雉這幾日睡得都不好。一時想起秦牧,一時想起秦姝,更多的時候是想起雲宋在大殿之上對她說的話,以及說話的神情。

    她氣的這幾日也沒喫幾口飯。

    她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位置,早就是尊貴無雙的人,竟料不到還有這一天。

    她性子素來強,哪能受得住這種氣?

    秀年在外喚她的時候,秦雉就是醒着的。

    她披了一件寢衣出來,瞧見屋外被燭火放大的身影,應道,“進來吧。”

    秀年推門進去。

    “太后怎麼還沒歇下?御醫開的藥毫無用處?等天亮,奴婢再要……”

    秦雉打斷了她的話,道,“是有事要與哀家說?”

    秀年點頭,屋內沒有旁人。秦雉心氣不順的時候,更不喜歡看到太多人。她這幾日,只秀年近身伺候,什麼都叫她安排妥當。

    秀年便道,“宮外來消息了。”

    秦雉便知道是和雲宋有關。

    秀年道,“昨日跟過去的人,不敢太近。又有鈞山在側,竟跟丟了。後來打聽了半宿,遇到了一個打更的更夫,才知道了皇上遇了誰。”

    秀年看了一眼秦雉,道,“皇上去了相府。”

    秦雉眸光微動。

    秀年又道,“是以女兒身入了相府。”

    她明顯聽到秦雉吸了一口氣。

    秀年頓了頓,似還有些話要說。

    秦雉看了她一眼,道,“有什麼都如實說,還要哀家一句一句的問?”

    秀年忙躬身,“奴婢不敢。”她道,“相府來了消息,說了件事,奴婢覺得一切都通了。相府裏多了個女郎,名喚小離,深得丞相喜歡,今晚,定下了婚約。”

    秦雉只稍稍一想,便和秀年一樣,想通了。

    這小離,深得容洵喜歡的女郎,就是雲宋。

    事情想通了,可秀年不知道爲什麼。雲宋爲什麼會這樣,她不明白,也不敢深想。

    秦雉卻敢想,且想的還很透徹。

    她浮現一個冷笑,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原來哀家的好孩子,早早的就有了自己的打算,和容洵廝混到一起去了。秀年,當時兄長之事,以及後來的姝兒一事,細細一想,是不是都是容洵在從中幫忙?哀家還不解,好好的孩子,怎麼突然變了性子。原來是容洵!”

    秀年只順着秦雉的話,道,“皇上興許是受了丞相蠱惑,並非有意針對太后。”

    秦雉笑意不減,淡漠道,“皇上是個傻子麼?如何輕易受了蠱惑?是她翅膀硬了,想要自己掌權了。她每一次出宮,都是去找容洵的,哀家卻還在爲她擦着屁股,真是可笑!她呀,背叛了哀家,辜負了哀家這些年對她的好。”

    秦雉一手拍在了手邊的扶手上,身體微顫。

    實則秀年也知道,秦雉的猜想是最有可能的。否則這段日子發生的事情,便無從解釋。只這些話,不能由她說出來。現在她也無話可勸。

    秦雉沒多久後就冷靜了下來。她在宮中很久之前就練就了一顆冷硬的心。只她有個孩子,偶爾會將心底的柔軟留給她。但現在,這柔軟也沒了。她就徹底硬了心腸。

    她吩咐道,“秀年,上次哀家卓着你去辦的事情可有眉目了?”

    秀年很快明白秦雉所問何事,立刻回道,“已經派出去十幾撥人,在大魏各地尋找。總要些時日,纔能有結果。”

    秦雉道,“多安排些人,哀家要快。”

    秀年躬身,“喏。”

    秦雉又道,“皇上和容洵合起火來對付哀家,哀家又怎麼能單槍匹馬的應戰呢?總要找個幫手纔好。”

    秦雉一笑,顛倒衆生,“秀年,你說哀家找誰好呢?”

    秀年道,“太后不如等皇上回來,再好好問一問?”

    然而秦雉只信跟前的事實,已經篤定了自己的念想,“要等她和容洵珠胎暗結?要等他們強行逼宮,將哀家徹底架空?”

    她這一生,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背叛。她半生都過來了,剷除了她眼前的所有障礙。

    秦雉自嘲的一笑,道,“果然是流着他的血,做起這些事情來如出一轍。便是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有朝一日也會靠不住。秀年,哀家要靠的只能是自己。一直都只是自己。”

    秦雉的笑意在燭火的映照下,都是陰鷙。

    ——

    雲宋睡了一夜,不知道相府又忙了一夜。

    她早上醒過來的時候,還有些恍惚。她和容洵一開始多美好啊,怎麼後來就走到了那一步?

    都是人性所致,每一步都是自己走來的。

    她嘆氣,起了牀。

    拉開門的時候,門外早有人候着了。

    夕月雙眼布了血絲,黑眼圈很明顯。饒是臉上用蜜粉遮了,也還能清晰的看到。

    雲宋問道,“姑娘這是怎麼了?”

    夕月卻道,“我沒事。現在給小離姑娘備早飯。”

    雲宋點頭。

    等用了早飯,夕月又進來道,“大人吩咐叫姑娘去前院。”

    雲宋不明所以,還是去了。

    等到了前院,她有些懵了。

    院子裏有人在收拾東西,大大小小的木箱子有很多。

    她正納悶,容洵便過來了。

    他們昨日口頭上有了婚約,這事相府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每個人做事說話,都帶着笑,比自己辦喜事都要開心。

    容洵自然的牽了她的手,溫柔的問道,“怎麼沒多睡會兒?”

    雲宋道,“日上三竿了,還睡?”

    容洵道,“想睡到幾時,便到幾時,不必在意旁人。”

    雲宋眉眼一眯,笑道,“六郎,你這麼慣我可不行。”

    容洵輕笑。

    劉管家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笑着問道,“大人,東西都裝好了,現在放到馬車上去嗎?”

    容洵嗯了一聲。

    劉管家忙去吩咐了。

    雲宋歪着頭問,“裝這麼多東西幹什麼?”

    容洵沒回答,拉着她進了花廳坐下,又問道,“早飯喫的飽不飽?”

    雲宋被他帶跑,回道,“挺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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