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日,易蘭到了相府。

    相府的人並不認識她。她自己一說,是皇上身前伺候的姑姑。劉管家便將她迎了過去。

    易蘭是代雲宋來探望容洵的,帶了許多上好的藥材,又與容瑛容靜說了好些話。

    本來不過是走個過場,但易蘭說話得體,又十分謙恭,竟叫容瑛和容靜不討厭。她把雲宋擔心容洵的事情說的十分懇切,連容靜和容瑛都相信了這是真的。

    臨行前,易蘭又出言寬慰,說容洵吉人自有天相,定不會無礙。

    容家兩姐妹現在最願意聽這種話,雖然是虛無縹緲的,但總能給他們一些希望。

    待易蘭走了,他們倆還有些感念聖恩。

    朝堂上的很多事情,其實都到不了雲宋的耳朵裏。容洵在時,她從不覺得有什麼。總覺得該進她耳朵的東西,就進了。不該進的,就不會進。可等容洵突然不在時,雲宋才發現,什麼該進的不該進的,都沒有到她跟前來。她這幾日,看着案前,奏摺少的可憐。偶爾有幾個摺子,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她想要知道什麼事情,還得專門託人去打聽。

    她才知道,容洵在時,雖然大事小事不斷,可她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即便是決策不在她手上,但她至少知道事情是怎麼回事。現在倒好,她一個皇上當得,即是個瞎子,也是個聾子,還是個啞巴。

    才短短二十天,容洵的重要性便體現出來了。

    她知道朝堂上出現了很多人事調動。且還有一件令她更氣的事情,便是滿朝臣子幾乎都上奏請柬後宮不可一日無後。好麼,終於有件正事要她知道了,可她還沒發表意見呢,太后突然下了一道懿旨,把秦姝的後位給恢復了。雲宋氣的午膳都沒喫。

    她不得不去看一眼容洵,來穩一穩尚且心還在容洵那邊的那些臣子。

    她是想自己去的,可是容家那些人都見過她。避免橫生枝節,她便讓易蘭代表她去了。

    等回來,聽說容洵的病情並沒有好轉,便又難過起來。她當時應該直接插了他的命根子,叫他以後不能娶妻生子,這樣報了仇也就了了。偏偏插了人家的胸口,然後留着一口氣到現在,弄得朝堂一片亂糟糟的。

    她的難受不光爲如今的局勢,也爲了某些別的。尤其有時候那種難受,就像是有人生生的捏着她的心臟,那種疼痛感。可她不敢去想,不敢去深究,疼都是暫時的,不用管。

    等到她一個人的時候,雲宋突然意識到了一個問題。

    那就是自從刺了容洵那一匕首之後,她想的東西便不一樣了。原來報了仇,她看到的東西也突然不一樣了。

    她不能與別人說,可她明顯覺得自己成長了一些。若是換做以前,她絕不會叫易蘭去探望容洵,表示出自己的關心。她只會叫易蘭看看容洵離着死還有多少日子,她好提前慶祝。

    她開始意識到自己是個皇上,坐在這個位置,有她應該做的事情。

    她重活一世,不就是不想上一世的許多悲劇再重演嗎?

    可是如果王時逐漸做大,那離着他想要謀權篡位,便越發的近了。她不在意王時的生死,可她在意王譽的。也在意這個國家的動盪。

    她重生以來,頭一次真真切切的覺得,容洵還是不要死的好。

    她可以留着他做一把利刃,需要殺的人,讓他去殺。需要做的事情,讓他去做。如何權衡好這之間的關係,纔是她真正需要做的。

    可有些晚了呀。容洵可能就死在自己手上了。

    這樣一想,晚膳又沒喫幾口。

    她拖着下巴,腿一晃一晃的,發呆。

    易蘭在一邊擔心,只當她是擔心容洵的身體,便道,“奴婢走時,聽到相府裏有人小聲說,有個什麼神醫快要找到了,指不定丞相的傷就能好起來了。”

    雲宋一聽,雙眼立刻有了亮光,問道,“真的嗎?你都聽到了?”

    易蘭笑道,“奴婢雖然年紀大了,可耳朵好着呢。隔着幾堵牆說的悄悄話,奴婢都能聽到。”

    雲宋嘖嘖兩聲。

    易蘭又道,“奴婢今日瞧見了,這容家的幾位小姐,各個都氣質好得很,還長得美。聽說大小姐都生過三個孩子了,可那樣子,還像個小姑娘似的。是不是得把別人氣死?”

    雲宋笑了一下,道,“是呢,大姐她最會……”

    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斂了笑意,道,“有的女人會保養,知道保養,便好些。”

    易蘭點頭應了,又道,“皇上晚膳用得少,奴婢叫御膳房再傳些飯菜過來吧。”

    雲宋搖頭,“朕去看看王慧。她昨日過來,眼睛都是腫的,估計是因爲丞相的事情。朕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她,讓她開心些。”

    易蘭便提了燈籠,陪着雲宋去了丹晨宮。

    誰知道去了丹晨宮,便見到宮門緊閉着,連個守着的寺人都沒有。

    雲宋不解。易蘭便上去扣門了。

    扣了半天,也沒人過來。

    雲宋道,“這奇了,人都去哪了?”

    易蘭也不好說什麼。若是歇下了,也不至於連守得人都沒有。

    好在鈞山也跟着,雲宋吩咐,“你直接翻牆進去,瞧瞧裏面什麼情形。”

    鈞山爲難。

    雲宋道,“怕什麼?出了事,算朕的。”

    鈞山,“……”

    鈞山翻牆就進去了,這點高的牆,對他來說實在是太容易。只他一進去,便發現多少雙眼睛都盯着他看,把他也嚇了一跳。他行伍出身,能把他嚇一跳不是件容易的事。

    他定了定心神,先去給雲宋開了門。畢竟皇上在外頭呢。

    等雲宋進來,也被嚇了一跳。

    丹晨宮內不是沒人,而是所有人都跪在了院子裏。

    爲首的便是王慧。

    雲宋走過去就把王慧給扶了起來,又讓其他人都起來。先是沒人敢,後來王慧自己先起來了,沁兒和喜兒明顯想拉的,沒拉住。

    主人起來了,其他人便也跟着起來了。

    等雲宋扶着已經雙腿麻木的王慧到了屋內,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秦姝今日恢復後位了,自然是要作威作福一把。

    她二話不說,先來了丹晨宮。給王慧胡亂安了一個罪名,叫他們上下所有的人在宮裏頭跪上一晚上。

    王慧想理論的,可被沁兒給拉住了。王慧知道沁兒的意思。她一個人是不怕秦姝。可是丹晨宮那麼多人呢。秦姝就是仗着這一點,沒把王慧放在眼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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