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時這次徹底被雲宋擺了一道。

    王時連反對的機會都沒有。

    一來雲宋在他知曉這件事之前,聖旨直接到了王府。二來王譽打定了主意要去辦這件事,王時勸了沒勸住。

    自己的兒子頭一次出門辦差,還是代天子去的。王時怎麼也得照看好。當下點了兩個人先去湖廣兩地打招呼了。又派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協助王時。那人原先也是縮脖子的一員,沒想到沒縮成,還是被王時給選中了。

    王時親自參與這件事,事情的風向就變了。

    王時頭一次開始正視雲宋。他沒想到坐在那個位置上的小皇帝,竟然用了這一招,實在是他意料之外的。但凡有點決策的人,都不會想到派一個文弱書生去收稅。因這裏面是需要溫言軟語,又需要簡單粗暴的,要打交道的人有君子有無賴的。王譽根本就是個愣頭青,在這方面絲毫沒有經驗。

    王時一直沒想到這一層,因覺得不可能。可雲宋偏偏用了王譽。

    他再不樂意,卻還是要給自己的親兒子保駕護航。他只有這一個兒子,以後什麼都要傳給他的。他好,就是他自己好。

    雲宋仗着的也是這一點。

    “你兒子能耐了。”他把王譽送出了永安城,到了翊坤宮。

    他把對雲宋的不滿,好好的發泄了一番。

    腰格外的用力,饒是秦雉求饒,還是多要了一回。

    發泄了完了,他將她摟在懷裏,不免還是這樣說。

    秦雉安撫他,“誰叫你兒子和我兒子是好兄弟?當兄弟的都能兩肋插刀的。”

    王時哼一聲,道,“皇上就是故意的。氣我沒幫他一把。”

    秦雉道,“這事也不是幫她自己,爲的是大魏的百姓呢。江南那些富商大戶,也該出一份力。他們富得流油,出點錢怎麼了?又不叫他們出力,也不叫他們出人的。”

    其實這事王時是想過的。

    他如果自己早早的提出來,然後派個親信去把這件事辦了,便是自己的功勞一件。可他後來覺得,這一去,定然要得罪人的。他不想爲了那些難免得罪人。想想現在自己平步青雲的,沒必要冒這個險,所以將這事給作罷了。沒想到這事最後還是攤到王家頭上了。這差事,辦不好,就是王譽辦事不利。辦得好,便是皇上聖明,總之還不得不盡心盡力。

    王時便覺得窩囊,又後悔,早知道當初還不如自己咬咬牙,把這事先攬下來呢。

    王時道,“皇上身邊現在有能人了,用不上我們這幫老臣了。城中的難民馬上要走一大半,江南那邊籌到了銀子和糧食,這件事就算解決了。皇上沒用我們這些老臣,就把這事好好的解決了,以後更不拿我們這些人放在眼裏了。”

    秦雉聽他說話陰陽怪氣的,不由笑出來,道,“多大年紀的人了,還和一個孩子在那置氣。她身邊再有能人,做事還得倚仗你的。這次要是沒你,我不信阿譽去了哪裏能辦事辦妥。”

    王時一隻手擱在秦雉平坦的小腹上,還是不高興。

    秦雉便問道,“這次這主意,是誰出的?”秦雉也不大相信,這堪稱完美的想法是雲宋一個人想出來的。

    她的孩子,還沒到這個地步。

    王時道,“就是那個劉光亭。”

    王時一開始賞識他,想拉攏他。可這人卻不識擡舉。好在劉光亭一直在雲宋身邊沒什麼建樹,聽說得罪了皇上一會兒發配到這裏,一會兒發配到那裏。王時私下和幾個同僚說起來,都拿他當個笑話。

    誰知道會咬人的狗不叫。

    他這次出的這個主意,擺了王時一道,叫他臉上很沒光。

    秦雉捧着他的臉,溫柔道,“不喜歡,便給他個教訓。叫他知道自己在和誰作對。”

    王時便一笑,心中有了想法。

    又將秦雉壓在身下。

    秀年已經準備好了熱水,又聽到裏面牀搖晃的聲音,怕是還要等一會兒。

    王時又漏算了一步。

    等他準備找個機會對劉光亭發難的時候,劉光亭領了聖旨,帶着難民們回鄉了。劉光亭跑的比兔子還快,好像料到了王時要對他下手似的。

    雖然是個苦差事,可劉光亭樂意幹。因他終於可以幹件實事了。

    ——

    越往北,天越冷。北方的冬天總是來得早些,又猛烈些。

    和親的隊伍便緩慢了下來。

    一部分因爲裏面大部分是南方人,對北方的天氣不適應。好在出發時,秦莊曉幫她把這些都考慮進去了。所以馬車裏裝了結結實實的羊皮襖子。天一冷,雲容就吩咐他們都穿上了。

    所以大部分原因不在他們,而是他們一路過去,陸陸續續遇到離開家鄉出去討生活的難民。

    他們中的很多,家裏沒有一點餘糧的早早就出發了,永安城那一批就是。

    而這一批,是因爲家裏還有點可憐的餘糧,又等着朝廷撥銀子和糧食下來救濟。可是過去一兩個月,便撐不住了。只好也出來了。

    路上的場景叫很多人都震驚了。

    和親的隊伍裏也有許多窮苦出身的。被逼無奈,入了行伍,或者賣了去宮裏頭當差。見到他們,便感同身受,都十分難受。

    和親的隊伍裏也不乏雲容和姚安這種一直過着錦衣玉食的。他們頭一次見到這種情形,都被震驚了。

    隊伍慢了下來,他們遇到了難民,就給他們一些喫的,還有銀兩。可是難民很多,雲容便做主把自己的嫁妝開始分發給他們。

    那的確是很豐厚的一大筆嫁妝,但若是要給那麼多難民也不夠分的。

    徐姑姑擔憂。雲容便勸道,“能幫則幫。我到了北淵國皇宮,不缺這些東西。”

    徐姑姑便盯着,一定要確保他們一路能好好的到北淵國。不能路上自己都不夠喫的。她一個婦人,只管着自己的主子。她不是菩薩,沒法普度衆生的。

    徐姑姑又叫雲容多在馬車裏不要出來。北方的風大,像刀子刮一樣的,怕把雲容的臉吹壞了。實則她也是不想雲容看的太多。畢竟是小姑娘家,多愁善感的。那種人間疾苦的東西看多了,便容易傷神。

    雲容拉着徐姑姑在馬車裏,眼眶紅了,道,“這世上都這樣嗎?”

    徐姑姑道,“難不成所有的地方都還能像永安城,和宮裏嗎?我的好殿下,這世上分男女老幼,就分貧富貴賤。人的命也分長短的。有的人錦衣玉食一輩子,有人的眼睛一睜就擔心喫不飽。還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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