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一的時候,雲宋去給秦雉請了安,在那裏遇到了秦姝。雲宋要走時,秦雉打發了秦姝一道走。秦姝便跟着雲宋一道出來了。

    秦姝猶豫了很久,柳姑姑又輕輕推了她一下,秦姝這才鼓起勇氣道,“皇上,去臣妾宮裏坐一會兒吧。”

    雲宋看了她一眼。

    自她性子轉了,整個人都顯得柔和了許多。那一雙眼睛怯生生的,水潤中含着期待。

    許久沒見她這副模樣了。

    雲宋心一軟,道,“好。”

    秦姝一喜。激動的去看一眼柳姑姑。

    柳姑姑暗示她莫要激動,又給她一個眼神手勢,說她先回宮準備些皇上愛喫的。秦姝點頭,瞧着柳姑姑朝另一側走了。

    雲宋許久不到棲梧宮了,進去之後,便立刻察出了不同。有侍女上前將她身上的大氅撤了,又遞上了手爐。

    雲宋坐下左右看了看,秦姝以爲有什麼不對,便道,“可是有什麼不對?臣妾不喜歡燃的香?”

    雲宋道,“不是。這香極淡,聞着心曠神怡。只朕記着,你以前燃的並非這種香。”

    不僅是燃的香很濃烈,便是身上調的香也很濃烈。雲宋不喜歡,覺得刺鼻。

    秦姝道,“覺得太濃了,有次來了個新的侍女,聞了之後,打了一天的噴嚏,臣妾當時可過意不去了。”

    雲宋暗自喫驚,過意不去四個字竟從秦姝嘴裏說出來了。

    雲宋又道,“你不是就喜歡一些顏色豔麗的東西嗎?怎麼好像少了許多?整個屋子都淡雅了許多。”

    秦姝一笑,道,“以前小,就喜歡那些。現在看了覺得俗,都被臣妾換掉了。”

    柳姑姑適當的補充道,“皇后與皇上扯謊呢。前些日子,皇后娘娘帶頭給難民捐銀兩,便將屋中許多值錢的東西變賣成了現銀。便是許多當時的嫁妝也變賣了。”

    秦姝看一眼柳姑姑道,“姑姑今日怎麼這麼多話?說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惹皇上笑話。”

    雲宋忙道,“這並非小事。你做得很好。”

    雲宋暗想,秦姝果真是同以前不一樣了。她如今這樣,好好打理着六宮,也不是件壞事。

    雲宋又道,“皇后辛苦了。如今有你穩坐中宮,朕安心的很。”

    柳姑姑原本還打算讓秦姝提了留雲宋宿在棲梧宮的。但云宋這高帽一戴,秦姝自然不能同別人一樣盼着雲宋立馬就脫了這身僧袍,溫香軟玉的都摟在懷裏。

    柳姑姑便將話給壓住了,在一側看着秦姝和雲宋相談甚歡,心中也十分歡喜。

    一切正朝着好的方向發展,不是麼?

    ——

    身上火辣辣的疼,可叫他生不如死的不是肉體的疼痛,而是一份屈辱。王譽咬緊了牙,額頭佈滿細密的汗珠。

    那些人完事之後,會將他身體都擦拭乾淨,然後換上乾淨的衣裳。他們甚至給他用藥,事前事後都會塗抹。他們從來不會在他身上留下什麼痕跡,根本無處可尋。

    待他們走後,王譽便坐在那裏,如同行屍走肉一般。

    “就不怕他說出去嗎?”旁邊有人問。

    “名門之家,這種事情誰說的出去啊。”

    是啊。

    如何啓齒?

    “小王大人,有人來探望。”高顯走過來,饒是他,不過只從王譽的神情中看出些端倪,其餘的也沒什麼。

    因爲什麼都沒留下啊。

    高顯親自來說,會是誰來看他?

    王譽的心一揪,猜到了什麼,想逃開,一切卻都晚了。

    他現在最可望見,又不敢見的人啊,來了。

    “阿譽……”牢門被打開,雲宋走了進去。

    她蹲在王譽跟前,一臉關心的模樣。

    “阿譽,他們沒欺負你吧?”雲宋問道。

    王譽原本無神的眼睛,因爲她的闖入,有了一些漣漪。

    他的神情怔怔的,終於有了變化,淺淺一笑,如沐春風一般,輕輕搖頭,“我沒事啊,宋宋。”

    說話的時候,心如刀絞。

    因他,已經沒有資格站在她身邊了。

    骯髒,屈辱,叫他現在想死。

    “你冷不冷啊?他們沒給你添被子嗎?阿譽,你彆着急,應該很快能放出去了。許多事,我……”

    “我明白的。”王譽打斷了她的話,伸手想去揉雲宋的頭髮,卻又遲疑了一下。

    他的手很髒呢,全身都很髒。

    他默默的將手掩在袖中,道,“我都明白的。許多事,並非宋宋你說了算。”

    這話說的雲宋也有些愧疚。即便她知道,當時就算她與容洵據理力爭,也爭不到什麼。可是現在王譽還站在理解她的位置上,叫她很愧疚。身爲帝王的無力感,叫她竟有些無地自容。

    見雲宋垂下眼眸,王譽看着她的頭頂,說道,“宋宋,你還年輕,想得到的總歸能得到。我信你,以後會是個很好的皇上。”

    雲宋擡眼去看王譽,不由道,“我是來看你的,怎麼變成你安慰我了?你放心,容洵敢對你怎麼樣,我和他沒完。對了,我今日來還有件別的事告訴你。”

    說起這個的時候,雲宋眼睛裏似乎有光在閃爍。

    王譽喜歡看她這樣子。

    她坐在高位,本該就是讓人仰望的星辰。

    “你說。”王譽溫柔的說着,輕輕的。

    雲宋在他身側坐下,雖然是草蓆,可她卻不嫌棄。

    雲宋道,“今日收到了安安的信。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裏了嗎?他在秦將軍那裏從軍了,還說不混出個人樣,就不回來了。安安哎,根本就是個養在蜜罐裏,只會讀書找女郎的人,竟然幹出了這樣的事情,我真是很意外。阿譽,你說是不是?”

    王譽問道,“那長公主殿下呢?”

    雲宋道,“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我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府邸,她回來,就可以有自己的府邸了。我知道,她在宮裏頭過得不開心的。”

    王譽點點頭,道,“伯父那裏該如何?”

    雲宋也愁了一下,道,“我也想這事呢。就怕王大人他受不住。安安應該另外寫了信送到府上去了。他平日裏都不靠譜,這一次做的事情我卻支持他。他一定不是一時衝動。阿譽,安安實在是太勇敢了,對不對?”

    “是啊!”王譽擡頭,看向那唯一的光源,視線似乎落在了很遠的地方,又似乎什麼都沒看到。他語氣似喃喃,“真羨慕他,可以舍下一切,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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