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宋和鈞山一塊上路了。

    鈞山架着馬車,一切還算順利。

    雲宋讓他儘量在寬敞平坦的官道上加快速度,後面若是遇到了崎嶇的小路,又或者遇到下雨天,也能省下些時間。

    鈞山發現她好像將一切都計劃好了。比之前,似乎成熟了許多。

    休息的時候,雲宋從包裹裏拿出一塊餅遞給鈞山,又拿出一些肉。

    鈞山看的有些呆了。

    雲宋小臉得意的很,道,“我可是做過功課的。這樣最容易壓餓,而且體力也保存的更好。渴了就喝些水,能省不少時間呢。我從書上看來的,說那些人行軍打仗都這麼遲。快速方便。”

    鈞山也不說什麼接過來,將肉用餅捲起來,咬了一口,嚼着嚥下去。

    雲宋看他這樣,也自己卷好,結果對着嘴比劃了一下,有點無從下口。畢竟她從小的環境都是叫她慢條斯理,一小口一小口的喫東西的。便是哪些菜喫幾口,也都是有講究的。

    她看鈞山已經很快吃了一小半,便吸一口氣,張大嘴咬了一口。

    這一喫,便立刻皺了眉頭,把肉吐了出來。

    “鈞山,這肉好像沒熟啊,還有血哎……還有這餅,爲什麼這麼硬?”

    鈞山把她手中的肉和餅都拿了過去,道,“大家都是這麼喫的。行軍打仗,哪還能喫上軟軟的餅,烤熟的肉?這樣便是爲了節省時間,果腹就可以了。皇上喫不慣也正常,這東西都是我們這些糙男人喫的。皇上等一下……”

    鈞山說完,便起身走了。一會兒就逮了幾隻兔子回來,又從馬車後頭拿出一個油紙包着的小包裹。

    “皇上先喫這個。兔子一會兒就烤熟。喫不完,帶在路上,等休息的時候稍微再烤一下就可以了。”

    雲宋把那油紙打開,驚道,“怎麼還有這麼香軟的餅?唔,還有一點熱呢。我說怎麼馬車裏總有點香味呢。原來是這個。你什麼時候買的?”

    鈞山一邊生火,一邊道,“便是皇上去買這些餅和肉的時候。”

    雲宋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道,“原來你都看到啦。害我還自作聰明的假裝上茅房,想表現一下呢。”

    鈞山垂着頭,勾脣一笑。隨即道,“皇上不是去打仗的,路上不必喫這個苦。該怎麼喫該怎麼休息,都可以。我一定早點將你送到青州。路途你不必擔心。”

    雲宋點點頭,道,“那餅和肉你也不要吃了。路上你來安排吧,該買什麼就買什麼。我真是貽笑大方了。”

    火已經燒起來,鈞山便拿出匕首,當着雲宋的面把那兔子給宰了,又剝了皮毛,開腸破肚。

    雲宋眉頭一皺一皺的,又感嘆道,“鈞山,你這手法好厲害呀。”

    鈞山道,“不過是練出來的。人要是餓極了,什麼技能都能激發出來。皇上覺得血腥嗎?”

    雲宋抱着雙膝坐在一塊石頭上,看着鈞山庖丁解牛般的把一隻兔子收拾好,然後架在火上烤。她搖頭道,“不血腥。人呢,不能這麼矯情。逼得急了,什麼事做不出來了?我現在是想通了,期期艾艾的什麼也做不成。”

    鈞山擡眼看一眼她,又垂下眼眸。

    火光映着鈞山的臉,透着一股古銅色的光。

    雲宋道,“鈞山……”

    “嗯?”

    “不要再叫我皇上啦,都出來了,就叫我宋公子啊。”

    “喏。”

    “邊喫邊等吧。”

    鈞山便坐在她對面,一邊喫餅,一邊看着那火烤的兔子。

    雲宋問道,“你覺得母后是什麼樣子的人呢?”

    鈞山嚼餅的動作頓了一下。

    雲宋又道,“我知道,你在跟着我之前,是跟着母后的。當時,母親對你做了什麼,讓你一直跟着她?”

    鈞山看着手中的餅,目光又像是落在了別處。

    他聲音沉沉的說道,“太后救了我的命。我的父母在饑荒中餓死了。我一直乞討爲生,後來謊報年齡入了行伍。再後來隊伍換防時,我進了一次永安城,與人起了爭執,兩拳打死了一個侍郎家的兒子。有人報了官,便是個死。太后救了我,叫我改頭換姓,後來入了宮,一開始是負責保護她的。再後來……”

    他說完,有一段時間的沉默。現在說起來,像是已經很久遠的事情了。

    火星子噼裏啪啦的。

    雲宋看着他,嘆道,“鈞山,你真厲害啊,兩拳就能打死一個人?”

    鈞山赧然一笑,道,“那時候身體好得很,也是年輕氣盛,下手用了全力的。”

    雲宋問道,“那你現在還能嗎?”

    鈞山道,“沒試過,不知道了。”

    雲宋點點頭,“也是。你現在可以隨時出刀,一刀斃命,用拳頭多麻煩。而且打別人,自己也疼呢。”

    鈞山忍不住輕笑。

    雲宋又道,“所以,你纔對母后忠心耿耿。想想,有些事情我也不能怪你了。”

    鈞山的心被揪了一下。

    想開口解釋,可好像她說的都是對的。

    從被安排在雲宋身邊開始,他就是秦雉的一枚棋子而已。必要的時候,也是秦雉殺人的刀。棋子和刀都不配有自己的感情。

    雲宋笑着看向他,目光是澄澈的,道,“以後如果母后有難,你一定要保護她。一條命呢,不容易還的。她是我的母后呢,我也不好怪她什麼的。瞧瞧,現在就想去看她了。前段時間和她吵架,生氣,可現在還是想她。誰叫她是我的母后呢。”

    鈞山的心被拉扯着,一陣一陣的疼。

    如果雲宋知道更多秦雉做的腌臢事,她還能選擇原諒嗎?

    那就不要叫她知道了,讓她還念着母女之間的一點美好吧。

    到晚上的時候,雲宋就鬧肚子了。一開始還有些難爲情,只說要找個地方解決一下。可去了兩趟,隔得時間又很短,鈞山便覺得不對勁了。

    等雲宋去第三趟的時候,鈞山什麼也不問,去給她生火燒熱水去了。好在他還備了一些藥,發熱風寒,止瀉止血的都有。

    等雲宋已經拉的虛脫,無力靠着的時候,鈞山遞過來湯藥,“喝下就好了。”

    雲宋捏着鼻子喝下去了。喝完眉頭都皺到了一起,一張笑臉看着可愛又讓人心疼。

    鈞山把碗拿過來,問道,“還打算這麼下去嗎?我們的腸胃已經習慣了,喫些半生不熟的,或者髒東西都能適應,公子卻不同。”

    鈞山想到了許多,卻沒把雲宋的腸胃完全考慮進去,實在是他的失算。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