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宮椒房 > 第47章 有所耳聞
    好在這伺候的都有生孩子的經驗了,衆人進進出出都極有章法,江護衛見這裏也幫不上忙,只好撤出去,安頓後面救出來的侍女,又派了人手去稟報陛下。

    酈蒼剛送進去,看着冉信在裏面剪衣裙,要東西,安排妥帖,才略略放下心來,親自去熬了人蔘湯,並站在門口一連串的人手人物分派下去,在內燒熱水的,開庫房的,拿東西的都各司其職,還有派去長樂宮的,去醫官屬的,去宣室殿的,都小跑着領命走了。

    計蕊抱着那個救下來的小孩子,愣愣的跟着酈蒼,等她終於說完了,去小廚房開始盛湯的時候,才小心翼翼地上前問:“酈姑姑,這…這孩子怎麼辦呀?”

    酈蒼把碗放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說:“也許是有緣吧,既然救回來了,就先好好養着吧,你煮點米湯喂她,送到言笑公主的屋子,讓傅母好好洗個澡,檢查一下看看需不需要叫醫官什麼的。”

    “好,那夫人這兒…”

    “沒事,我們看着就好,你也正好把言笑公主叫回來,一起在偏殿等夫人生產吧。照顧好兩個孩子,夫人肯定給你記功。”

    “諾,奴婢一定看好言笑公主,和…這個孩子。”

    酈蒼讚許的看了她一眼,就端着托盤進去了。

    屋裏冉信不停的跟衛子夫說話,她心裏也沒底,雖然臨近產期,但是驚嚇衝撞之後早產會怎麼樣…她也不知道。但是不能讓她失去意識,這纔剛剛開始,還要生一段時間呢,人要是昏了過去,就危險了。

    衛子夫其實倒是沒嚇到,撞過去之後,腦子裏竟然還在想,這些年到底在陳阿嬌手裏,送了多少人命?

    怪不得自己上次懷孕,劉徹那麼嚴防死守,從不在意是男孩還是女孩,甚至還說能平平安安長大的就很不容易了。

    怪不得,可爲什麼呢?就這麼放任陳阿嬌不理嗎?孩子尚且如此,那這些年罰入後宮爲奴的宮人呢?

    就這麼胡亂的想着,機械的聽一旁接生的人,不停的呼喊:“用力!休息一下!再用力!”自己也隨着命令而努力...

    三個時辰後,衛子夫只小睡了兩刻鐘就滿頭大汗的醒過來,屋裏似乎被茅香薰過了,是劉徹最喜歡的味道,似乎還有着淡淡的佩蘭香味,想來是伺候的人想討劉徹開心,特意薰的。若是往常她會覺得很用心,可此刻聞來卻有些頭疼。

    等她看過剛剛出生的孩子之後,衛子夫就靜靜的躺在牀上發呆,不管是酈蒼還是和冉信說話湊趣,一概不理。

    不一會兒,劉徹輕手輕腳的走進來,本來想好好安慰一番的,擡眼卻瞥到了她冷漠的眼神,明明衛子夫沒有任何的表情,他卻感受到了一如當初出宮大典之前,常去長信殿看她時感受到的陌生和疏離,如果那個時候是因爲對未來的不確定,那現在又是爲什麼?劉徹開口說話的聲音有些不可察覺的抖:“你剛出月子,別想太多...”

    衛子夫偏頭看向劉徹,眼裏冷漠的情緒越發有些藏不住,卻依然用平靜的語調輕問:“陛下,子夫有一個問題。”

    劉徹側正了身子,“你說。”

    “陳皇后所爲,陛下之前知道嗎?”

    窗外的微風散進來一縷,劉徹側身擋了擋,覺得似乎不管用,又走到窗前去關,手指扶上窗櫺才背身裝作不經意的回答:“…有所耳聞…”

    “有所耳聞...”

    衛子夫沒有裝作沒聽到,也沒有像往常一樣順階而下,這幾年她不是隻偶爾遇到很難接話的狀態,而是常常!在和劉徹叛逆又霸道的性格相處中,她總能聰慧的找到一個平衡點,既滿足他的傾訴欲,又不讓他覺得無聊,可唯獨此刻!

    衛子夫破天荒的喃喃的重複了一遍這四個字,剛想自嘲的笑笑,又轉瞬攥緊了拳頭,帶着些希冀,略擡了擡身子,問:“那…陛下之前是怎麼處理的?”

    劉徹轉身坐下來,擡頭看了看她,又移開了視線,偏頭沉默不語,不是他不想解釋,是他真的不知道怎麼說,難道他要如實回答,他沒怎麼處理,或者說他能怎麼處理呢?

    可事實又不是這樣的...

    甚至強闖椒房殿的事都不應該是這麼發展的...

    但是...他要怎麼解釋這一切呢?

    衛子夫藏在被子裏的手有些抖,她其實明白,若是劉徹出手處理了,今日陳阿嬌就不會如此放肆。她不敢想,陛下從登基後到現在,快十年了,有多少的孩子、宮人就這麼白白的葬送了性命,甚至連一聲救命都無人聽到。

    就像今天見到的那個孩子,氣若游絲的被藏在偏殿裏,她晚到一步,這孩子就沒救了,那面色看着比起當初剛出生的言笑還不如,而那孩子起碼兩歲多了。

    衛子夫翻過身去,閉上眼睛,“陛下…子夫累了,想睡一覺。”

    劉徹想拍拍她的手就這麼停在半空,看着她單薄的背影,閉眼長嘆一聲,又輕手輕腳的轉身離開,只留下一句“好好休息,朕先去看看小公主。”

    等晚上冉信把魚湯和小點心端來喂她喫完後,語重心長的勸道:“衛夫人,坐月子最忌神思不安,你還沒有誕下小皇子呢,可要保重身體啊。”

    “冉姑姑放心,我一定努力,爭取早日讓你出宮養老。”

    “呵呵,老奴在宮中一輩子了,也不差這兩年的。只是老奴是真的不希望自己伺候的貴人,平白的傷害自己的身體,將來悔之晚矣啊。”

    “謝謝冉姑姑,子夫知道你是好意,我會多注意的。”

    冉信看着她憂慮不減的樣子,想着她善良通透的性子,估計自己要是不說,她怕是過不了這個坎了,只好開誠佈公的勸說道:“陛下明知道陳皇后作爲,卻無動於衷,衛夫人可是覺得陛下有些冷血涼薄?”

    衛子夫錯開視線,攥緊了被角,不再說話。

    “衛夫人沒得寵前,包括之前在太子府的時候,陛下和皇后十多年夫妻了,可印象裏不是三天一小吵,就是五天一大吵的。陛下哪是個溫柔會讓步的人,不是驚動竇太主和出嫁的平陽長公主,就是鬧得後宮人盡皆知。老奴猜陛下也許是厭倦了爭吵,新登基的那兩三年,乾脆很少進後宮了。”

    衛子夫咬了咬嘴脣,“就算是很少進,他也知道。”

    冉信憐惜地看着快要落下淚來的衛子夫,把藥碗放到一旁,攏住了她修長白皙的手,“其實陛下曾經找太皇太后深談過一次,早在你進長秋殿之前。至於深談了什麼,老奴不知道。只是從那之後,太皇太后出手狠罰了陳皇后一次,並且掖庭的醫官被陛下換了新人,問安的時間也從三月一次改爲一月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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