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宮椒房 > 第74章 肅殺黃甲
    元朔五年秋,九月二十,岸頭侯府。

    再徵匈奴的大軍已經定了明年二月十日出發,北軍大半都要跟着走,這樣一來,北軍首領張次公就閒下來了,雖然沒有明旨下來,但是程不識的意思是,可主動一點協助長樂和未央兩宮衛尉,在家守好陛下,到時候有他美言幾句,也是大功一件。

    而姜嘆是長樂宮衛尉的副手,因蘇建出征要接手長樂宮的事情,特意得了蘇建和程不識的吩咐,來跟張次公見一面,以便年後交接時能更加順利。

    雖然張次公不在意什麼升職不升職的,但是老一輩的欣賞,他還是要領情的。於是留了劉陵一個人在內宅休息,自己和姜嘆在書房說話。

    劉陵沒有好奇他們兩個的聊天內容,而是端着一盞溫酒,站在窗前沉思,一杯下腹,整個人都暖了起來,微涼的秋風吹着,倒是舒服得很。因爲兩個習慣獨處,四周無人服侍,她大大咧咧的翻窗而出,坐在廊下摘了兩朵菊花在手中隨意把玩。

    大軍出征......她總覺得這次和去年有些不一樣,父王遠在淮南不知道,自己在長安可是太清楚去年雷被的事情有多詭異了。

    年初春天劉徹不顧大旱,偏執的點將出徵,任誰勸都不聽,大勢所趨逼得李蔡都不顧李廣反對跟着出征了,自己家裏卻偏偏鬧出來個阻擋出兵的雷被,還牽連自己的那個世子哥哥,眼瞅着都派中尉去問罪了。

    要是按常理肯定是得反了,但是長安卻突然從削王的建議改爲了削奪兩縣的建議,看着好像是劉徹聽從汲黯和南宮公主的勸告,不管是爲了給大軍一個安穩的環境,還是念及宗室之故,最終高擡貴手放過了淮南。

    可是自己回頭想想,卻覺得整件事情都不太對,劉徹喜怒無常,最不按常理出牌,有時候看着必死無疑的人卻被他輕輕放過,而看着情有可原的人卻直接被判棄市,短期看怎麼都摸不透,長期看,他不過就是個不喜別人讓他失望的帝王。

    這件事,明擺着跟他對着幹,肯定是讓他失望了,但他卻放過了淮南,而這次點將的名單卻留了大行李息和李廣在長安,怎麼看都不太對。長安諸事,政事有汲黯守着,兵事有六郡出身的李廣守着,還有熟悉諸侯和屬國的李息在,看着怎麼都像是特意佈局的。

    她有些隱隱後悔,不應該關心則亂的去找人說情,可誰知道衛青頂着那麼大的壓力出征依然贏得那麼漂亮!她本還想着若是輸了,劉徹也就輸了民心和軍心,到那個時候淮南一鼓作氣更能事半功倍。

    結果...

    哼!劉陵心中堵得要死,該打贏的時候朝中沒人能贏,不想打贏的時候,偏偏一場都不肯輸!劉徹怎麼就那麼好命?

    想起自己逼寧長使去跟陛下說情前,寧長使告訴她的是:翁主,你早晚有一天會知道你已經親手費了我這個棋子的天時和地利。

    棋子?還有天時和地利?

    劉陵一向自信,就算是此刻想起,依然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反而固執的覺得如果憑她的經驗和感覺,淮南此刻就應該聯合江都,趁明年大軍開拔反了長安。可是…自從寧長使進宮,自己又逼她說情,害她掉了位份,淮南那邊就不再完全依賴她的消息和決定,父王考慮的是相比現在平平無奇的南宮公主的地位,他們對生了唯一皇子的衛子夫和新寵妃嬪更感興趣,畢竟後宮纔是離陛下真實意思最近的地方。

    但是作爲自小金尊玉貴長大的南宮公主和翁主,劉阡和劉陵,誰都不願意放低身段去討好衛子夫,以至於如今在父王面前,自己竟然鬧了個和寧長使平分秋色的局面,實在讓人頭疼。

    剛剛消息傳來,父王說寧長使自有打算,爭取過了年就復位,讓要她再等等,不要輕易的出手,破壞寧長使的佈局。

    賤人!她能有什麼佈局?劉陵在心中暗罵,也不知父王身邊都是些什麼人,哄得他現在不信自己女兒,卻信一個歌姬!歌姬能有什麼佈局和朝政心思?

    手中的菊花被她捏成了一團,花汁沾染了袖口,即使精緻的流雲紋被抹得亂七八糟也無暇分心,隨意地把花梗扔進花池中。

    劉陵從來都不是一個坐以待斃的人,此刻心中已暗下決定,既然父王畏畏縮縮不肯動手,自己就等大軍走了之後幫他下決定。

    比如…

    張次公幾番寒暄送走了姜嘆之後,快步走進內宅,見劉陵獨自一個人半靠在廊下,望着院子裏開得正燦爛的秋菊發呆。

    一襲紫衣,英氣勃勃的女子本應和大片黃花金葉相應成景,可那女子卻是滿眼化不開的陰冷,反而顯得整個院子都低迷了不少。張次公好像什麼都沒看出來一般,加快了腳步上前伸手輕輕環住了她,笑着側頭去問:“陵兒,你在想什麼?”

    沒等她回答,就語氣輕快的猜道:“哦!是不是有日子沒去賽馬了?還想着再贏我一次讓我再送你一副珍珠耳墜嗎?嗯…這個好像有點舊了,正好再換個新的,不過這次要是再輸了,就再加送你一串紅珊瑚的項鍊好不好?”

    劉陵稍稍挺直了肩膀,耳墜輕顫,上頭的銀線隨意纏繞編織出半個燈籠似的形狀,飽滿圓潤的白色珍珠裹在其中,隨着動作微微晃動,似掉不掉,溫潤的光澤在陽光下反射出不同大小的光環和銀絲交織在一起,漂亮極了。

    上好的珍珠耳墜被保養得極好,其實不管怎麼看都根本沒有舊,只是她每次來見他都戴着而已,讓張次公以爲很久沒有換過新耳飾了。

    而幾乎是張次公又緊貼上來的幾秒後,劉陵就不耐煩的加大了動作幅度,特意錯開他寬闊溫熱的懷抱,語氣冷淡的回答說:“別鬧了,說正事,顏家那邊你聯繫得怎麼樣了?”

    張次公笑容微凝,不甘心地順勢又貼了上去,強硬的摟着她說:“顏家畢竟是個大家族,我雖然祖上有些關係,找是找了上去。但是顏家被顏異管得很嚴,要做些什麼大的決定怕是不能。”

    劉陵沉吟道:“倒不是說非要把他拉過來,我這個身份已經很樹大招風了,有時候不過來纔是最好利用的,反着來激一激,他們更容易幫我達成目的。眼下最重要的是私鑄錢幣的事情,那邊有消息嗎?”

    張次公的眼神略過她的耳墜,想着前段時間從街上路過,看見的一副金牡丹耳墜應該很適合她,可惜當時不方便買下來,回頭有時間了一定買下來送她。正思考的瞬間,見劉陵清冷疑惑的目光追過來,立刻乖乖的回答道:“風聲倒是有,顏家都覺得陛下肯定會動一動錢的鑄造,大概率又會新改一版,倒是你提的什麼收回私鑄錢幣的權力,還沒有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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