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宮椒房 > 第 280 章 若初相識
    衆人都知道衛大司馬的喪席,劉徹是一定會參加的。所以前來參宴的人,自然是能來盡來。

    既然來坐席,總有靠前靠後之分,三三兩兩的官員,總要聚在一起,小聲談論些來往之人的八卦。

    因爲月皎種樹的原因,長平侯府的院子並不是完全的規整,被分到一處略顯偏僻的座席上的幾人,忍不住出來在旁側的小花園走動,一邊摸着樹上的刻痕,一邊透過隔牆,對來往的人品頭論足。

    一位御史問道,“那位穿灰色衣袍的人是誰?”

    正在四處打量的官吏轉頭看了一眼,隨口答道,“成安侯韓延年,是韓千秋的兒子。”

    “哦,原來是南越反叛時,自請出使卻被殺的那位韓將軍的後人。”大行屬下的一位官員想了起來,補充了家學淵源。

    緊接着一位侍中就接話道,“是,陛下當時爲了展示南越必滅的決心,還封他爲成安侯。”

    旁邊有人疑惑,“是爲了決心麼?”

    “那不然爲什麼?”侍中不悅的皺眉,“韓延年除了會放豪言壯語,最後是全軍覆沒死的,還有什麼軍功值得蔭封。”

    “嘖嘖,真是父榮子享。”

    侍中的話音未落,身側有個一直沒說話的人,突然蹦出來這麼一句。

    見衆人都立刻轉頭看他,他才直勾勾的看着韓延年消失的方向,笑得意味深長,隨即又快速往四周瞟了兩眼,小聲調笑道,“若我死可換我兒子享受列侯的待遇,我也願立死。”

    因遠離人羣,又地位低微,自覺壓根不會有人注意他們,所以在意會到這句話真實意思是在指誰後,紛紛默契的互相交換起眼神來,嘴角若有若無的飄着嘲諷般的笑容,以表達對這個交換真理的認同。

    “既然你這麼想以身報國,我看你日後也不必來期門當值了。”

    說話的人,陡然被人從背後拎起,連驚呼都來不及就被瞬間堵了嘴,周圍幾人驚慌回頭,卻都如遭雷擊,僵立原地。

    上了年齡的公孫敖依舊是風采不減,一雙微紅的虎目噴火似的看過來,幾乎要把人燒死。

    剛剛嘴碎搭話的幾人,頓時都啞了嗓子,誰都不願意也不敢惹這位莽夫。

    雖然也是沒什麼戰功彪炳的將軍吧,但是人家沒少出徵,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劉徹就喜歡人家的莽撞簡單啊!而且公孫敖是六郡良家子出身,年輕時候跟陛下好,又跟衛青有過命的交情,就是躺,都有躺贏的資本。

    不管怎麼看,都是他們幾個人能惹得起的。

    “在衛大將軍的喪席上,你們也敢大放厥詞議論已逝之人,良心都餵了狼吧?”公孫敖冷哼着,用那雙鐵腕,毫不留情的晃了晃那個說‘父死子享’的期門,“李息將軍在西羌都聽到了與匈奴勸降的不順利,一把年紀,人都糊塗了還想着請戰,別說你能殺幾個,就問你可有半分志氣?”

    “公...公孫”那人被勒得夠嗆,趕緊求饒,“我一時糊塗,絕無壞心!你...你怎麼好冤枉我?”

    “是啊是啊!”

    旁邊的侍中趕緊附和,“父死子繼,也是倫常,臣等沒有其他意思啊,將軍快鬆手罷,鬧出事來,衛大將軍在天之靈也難...”

    ‘安息‘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結結實實捱了公孫敖一記窩心腳!

    雖然文人也都習武強身,但相比殺人的習武,還是小巫見大巫了,那侍中爬在地上,半天沒起來,周圍人也都嚇傻了。

    公孫敖卻分外嫌棄,聲音洪亮的怒吼道,“滾!你們不配出席衛府的喪禮,把你們踢出去都嫌髒了我的腳,自己滾!”

    可...可席面還沒開呢!算時間陛下和皇后也就是剛到衛府吧?他們還沒有見上陛下一面,怎能走?

    但公孫敖氣勢洶洶的盯着,幾人只好溜邊快步離開。

    “回頭定要在陛下面前參他一本!”待走到門口,那位侍中才稍稍緩口氣出來,猶自憤恨不甘就這麼走了,他回頭要怎麼在中朝立足?改日其他侍中問起來,自己難道要說因爲生病沒能出席?難免落下個輕狂的名聲,陛下哪裏也落不了好。

    說話聲音難免大了些,衛府奴僕極有規矩,無人側目,只有一個送人出府路過的清瘦男子,側目看了一眼,又踱步回來扶這位侍中,“滿府寂靜等待陛下上席,幾位怎麼反倒在此時離席了呢?”

    “你是?”都一身素色了,竟然還都在衣服上繡花紋,看起來可不是個沒有背景的人,幾人都明智的閉了嘴,剛剛的事情傳出去可不利於仕途。

    那位瘦衣男子目光掠過他胸前的足印,面上一派樂呵的討好模樣,“在下,姓暴,字公子,乃是一介刀筆吏,託張安世大人的情面,纔有機會來衛大將軍府上祭拜一番,本來是要等衛大將軍下葬後就離開。結果聽說今日陛下來,纔想着來混個坐席。”

    哦,原來是尚書檯的張安世推薦來的,幾人這才略略放下戒心,“暴公子。”

    “客氣客氣,不知幾位是?”

    “這...”

    看幾人面色有異、吞吞吐吐,暴公子也沒多言,只道,“在下有意望刺史一途多做準備,剛剛聽聞閣下常在御前行走,又常諫言陛下,機會難得纔想着來請教一二。”

    幾人剛要說話,那侍中則謹慎得很,眼睛一轉,就攔道,“其中經驗一句兩句不足道也,只是不知你席上位置在哪?我們也好坐下來說說。”

    “可是我看幾位剛剛是要走啊?”

    “.......”

    “哦,倒也方便,幾位如若不棄,就與我坐在一起,就是位置一定比幾位的要遠。”

    幾人面上均露喜色,公孫敖再厲害,也不至於一桌桌的找他們吧,現在走總比離席的好。

    可還沒等幾人互道姓名,一起動身,就聽身後傳來陰魂不散的聲音,“你們還不走?”

    不是吧?公孫敖幾時這麼細心,還要盯着他們出府!

    公孫敖當然沒有那麼細心,只是他夫人一早去請衛少兒了,結果陛下和皇后都到了,她和衛少兒還沒有到,所以過來門口看看。

    這下幾人,頓時什麼禮節形象都顧不上了,附身轉頭就往外面跑。

    暴公子看了看空蕩蕩門口,又看了看五大三粗的公孫敖,咧了個笑容出來,“公孫將軍。”

    “嗯,你這穿的什麼?就來一趟,穿的衣服還繡花?你到底是不是來祭奠衛大將軍的?”

    公孫敖口氣不善,暴公子卻絲毫不懼,用似乎回答過無數遍類似問題的語氣,從容行禮道,“個人習慣還請將軍見諒,在下已穿了這衣服多日,自然是來祭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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