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漢宮椒房 > 第 297 章 不能不寫
    馬上入夏的天氣,劉據專撿樹下陰影多的地方走,本想找個有穿堂風的地方跟霍光說兩句話。

    但對方一句話問出來,劉據就驟然停住了腳步,凌厲的目光飛快的掃了他一眼,才掩在笑容下問道:“你也一向不管這些的,這幾年也很少跟我說話。怎麼?就因爲這次舉薦的是你朋友,你就覺得我反常,是怕我有私心?還是因爲你不想朋友出去顛沛流離,特來求情?”

    清風徐來,樹葉簌簌作響,混着劉據沉穩有節奏的語調,霍光竟沒聽出來他話語下的凌厲,反而鬆了心神,細細思索了一陣,才道,“殿下好戰,臣很意外,不知長安內外可有情況?臣回去覆命也好擇事稟報。”

    “擇事稟報?”這話從霍光嘴裏說出來,更是讓人意外。劉據眼裏多了幾分嚴肅,“長安一切並無不可讓父皇知曉的,擇事稟報倒也不必。...子孟一向謹慎,今日爲何如此反常?”

    “太子,臣多嘴,只是想問一句,長平侯是武將之後,見此機會自薦出征也就罷了。太子一向都是勸陛下不要征戰的,爲何這次不僅同意,還舉薦韓家公子爲匈奴之戰做準備?難道!難道...”

    劉據疑惑的反問,“難道什麼?”

    霍光自覺聲音有些激動,稍一停頓,喉頭滾動才強自壓下幾分,繼續開口問道,“難道太子的支持只是因爲此戰有長平侯麼?”

    “你說我偏私?”劉據溫潤的氣勢一收,整個人就顯得有些冷峻。

    霍光再看過去,就覺得有些陌生,心中一緊,卻還是咬牙道:“臣...只是覺得反常,況且...旁人也有此議論。”

    “旁人......”劉據細細咀嚼着這兩句話,不由自主就悠悠得嘆口氣出來,他到底不是在父皇和母后身邊長大的孩子。

    聽諫是一回事,不聽流言是另外一回事。

    “若旁人說我是個十惡不赦的太子,人人得而誅之,你會去問父皇嗎?若他說是,你就會堅定的跟隨了?”

    沒等霍光震驚的從他假設的話語中反應過來,劉據就繼續道,“我一直希望霍光能是個很有想法的臣子,若堅定了什麼事,哪怕付出生命也不會改變,而不是...做個碌碌無爲的忠臣。”

    也許是這話太重了,霍光有些生氣,自己本就是好意提醒劉據,有人在陛下面前議論他,自己可以幫他說話,但他卻說自己是個碌碌無爲的忠臣!?又憑什麼呢?

    “太子,世上哪有那麼多的默契,難道連解釋一句都不肯麼?”

    “我沒有。”劉據答得也飛快。

    ......

    霍光咬脣,這樣一句簡單的話,早說不行麼,非要訓自己一頓再坦白?

    “我沒有,我不是。”劉據又輕聲重複了一遍,“我不是反對父皇出兵,我不是反對戰事,博望苑上下皆可作證。”

    他說什麼?霍光感覺自己像在聽對方講的一個笑話,他不反對戰事?那他三番五次勸劉徹謹慎用兵,少開戰?

    “太子,我看不懂你。”

    劉據似乎也不那麼在意,拂了拂衣袖,轉身往前走去,淡然道,“有人懂就行。”

    霍光大步跟上去,“長平侯?”

    他這麼介意衛伉?劉據:“我想做的事,從未對人言,該懂的自然會懂。不過...第一個懂的應該是小賀,這樣說,你有沒有心裏舒服點?”

    霍光頓時有些不好意思,他似乎太咄咄逼人了,都這樣了,劉據不僅結實,還在哄自己,訕訕道,“臣,僭越了。”

    劉據卻沒有打算放過他,“霍光,若不向非常之事,不聽非常之道。既然你走了不一樣的路,還看着這邊,就算知道了也是徒增落差,又何必自苦呢?”

    霍光張了張嘴,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麼,他沒有博望那羣人的勇氣,敢在看不清的時候就去賭太子的正確性。

    可是之後,等太子登基,他也是有機會的,總能猜到的,又何必着急?

    劉據拍了拍他的肩頭,笑道,“稍事歇息就走吧!這段時間我應該會被路將軍和衛伉拽着討論對戰新策,就不送你了,路上小心。”

    新策?霍光沒再多問,但他知道,不僅是自己肚子裏的疑問卻越來越多,自己跟衛伉他們的關係也越來越遠。

    另一邊的衛伉和路德博拽上了韓說,對這些絲毫不知,依舊討論得熱火朝天。

    “單于死了,卻不是死於疫病,說明匈奴主力並未受損,我之所以建議早出發就是希望能在修築屯兵結束後,可以主動包抄匈奴主力。可是現在我們時間不夠,但我仍然堅持包抄的策略,可以建議陛下,把我們防守的這條線縮短一些。”

    “衛侯爺,我不同意你。”韓說道,“匈奴變更單于哪有那麼快?而且權力變動,難免人心不穩,他們的戰力和作戰時間是會打折扣的。我理解你初上戰場心中緊張,但是匈奴現在也沒有那麼厲害!不要長他人志氣嘛!”

    路德博到底是沒少跟匈奴打交道,見他們兩個一個過於鬆懈,一個過於嚴肅,出來打圓場道,“匈奴剛收了趙破奴的軍隊,卻不可小覷。但是長平侯也有些過於緊張了,分權不穩,匈奴配合不好,強攻邊境的話,我們以逸待勞也是上上之策。你若出兵包抄......別的不說,你安全也不能保證啊......”

    “作戰豈可把我個人的安全放在第一位?”衛伉也不同意路德博的話,“大宛那邊應是與我們一同出發,邊防要帶走一些人,以逸待勞?我們什麼逸?修築防禦工事的安逸麼?匈奴有哪一次是被防守打敗的?以靜制動對他們不管用!”

    “衛將軍,你說話客氣點!”

    路德博還沒有介意,韓說就像找到盟友一般,對衛伉吼道,“你到底是第一次出征,要這麼獨斷專行麼?別說我大你一輩,就是你跟路將軍差不了幾歲,你也該尊重他這個打了好多次仗的兄長!”

    衛伉強壓怒火,“我何曾有過不恭敬?剛剛好言好語,你們不聽啊!我只是提出我的建議,有什麼不恭敬呢?匈奴單于是變了,可變更權力不代表就意味着動盪,也意味着那是一支哀兵!”

    “你這不是高看匈奴是什麼?”韓說辯駁道,“你父親你表哥把匈奴打得遠遁漠北,怎麼到你這就這麼高估他們?”

    “不是高估!是不能輕敵!”

    看到他們要吵起來了,劉據還穩坐主桌,張賀有些坐不住了,吐沫橫飛的實在打擾他啃大骨頭,跑了一天,他還沒喫飯呢!於是擦擦手,趕緊敲桌子起身,“各位將軍不要吵鬧,聽我一言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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