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顧公館,顧鳶給遠在悉尼的文霏打了一通越洋電話。
這個季節,悉尼的時差與華國只有兩個小時,顧鳶這通電話打過去,文霏還沒有休息,接了她的電話——
顧鳶盯着牆裙上,那棕色的赫姆勒擺鐘出神。
電話接通了。
聽筒裏傳來文霏冷豔的聲音:“一年到頭除了他忌日,會打電話提醒我回來,也不見得你有空給我打電話,今天這是怎麼了,忽然想起給我打電話?!”
赫姆勒擺鐘在敲響。
直到擺鐘敲響到第三下的時候,顧鳶才說話:“方予民出獄了。”
文霏遠在悉尼逍遙快活,對待感情薄涼的她,聽到方予民這三個字應該都沒什麼記憶了。這是顧鳶的猜想。
但令顧鳶稍許意外。
文霏還記得這個人,在聽筒那邊輕快的說着:“兩年時間可真快,如今予民都出獄了。”
顧鳶說:“原來你還記得這個人,我以爲,你這種感情薄涼的人,早就把他忘得一乾二淨了呢。”
“你這是說的什麼話,媽媽雖然薄涼,但記性不差。”文霏連笑聲都那麼冷豔。
顧鳶聽不慣她的笑聲,問道她:“你愛過方予民嗎?”
“愛?”聽筒裏傳來文霏肆意的笑:“愛是什麼?你知道愛是什麼嗎?”
顧鳶沉默。
愛什麼,她經歷過,如今卻又不懂了。
她自以爲她更愛遲聿多一些,到頭來才發現,她的愛跟遲聿比起來還是輸了一籌。
這次,是他贏了。
文霏說:“我知道你和你的那個前男友相愛過,那也僅僅只是相愛過,真正的愛,是刻骨銘心,是醉生夢死,是愛而不得……是這一輩子到下輩子都不會忘記的愛,我都經歷過了,你問我愛方予民,他也配?”
做母女幾十年,顧鳶從來沒有和文霏交過心。
因爲雙方都認爲對方不配。
顧鳶瞧不起文霏,文霏更不屑於顧鳶,母女一場卻像敵人一樣,一見面就是滿身刺,彼此防備着對方,或者出言攻擊。
這一刻,顧鳶竟然生出想和文霏交心的衝動。
理智歸攏。
她閉眼沉默了幾秒,說道:“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我讓人把你綁回來,二是你自己收拾行李回來,總之你回來之後的報酬是十億,是今年的十億,不算在以後給你的錢裏面。”
十億……
文霏確實震驚了:“你洗黑錢了?突然給我這麼多錢,不乾不淨我可不敢要。”
顧鳶:“……”
母女兩人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好好談話,文霏總是會用各種帶刺的話來膈應她。
“你確定不要?十億,夠你買夢想已久的城堡了。”
文霏一直想要在悉尼買一座城堡,但顧鳶每年撥給文霏的錢只有500萬——800萬之間,從不會超過一千萬,這些錢完全足夠文霏在悉尼,過她驕奢的貴婦生活。
但如果買城堡,顧鳶絕對不會同意。
她不會一下子拿一大筆錢給文霏,一旦拿太多錢給她,她就可以霸佔着錢卻不履行回來祭拜顧月生的承諾。
但是現在,顧鳶願意拿出這筆錢了。
“什麼事值得你心甘情願一下子拿出這麼大一筆錢給我?”
文霏洇開笑意,聲音清籟:“讓我來猜猜看,是不是方予民出獄之後報復你了?哦不對……即使他方予民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動你,他那點本事在你面前還不夠看,剩下的可能就是方予民用你最在意的人威脅你了,我說得對嗎女兒?!”
文霏能這麼精準的猜出,顧鳶一點也不意外。
不管是她的第六感精準,還是文博早已經報了信給她……
她把方予民送進監獄的時候,纔剛認識了遲聿不久,方予民怎麼可能一出獄就知道她和遲聿的事?!
很顯然這背後推手是文博的功勞。
但目前她一時半會拿不出明確證據,顧鳶只能暫時不動文博,等把遲聿帶回來再慢慢收拾他。
“你說得很對,媽媽。”顧鳶難得軟言細語:“所以你能回來一趟嗎?”
“我回來,方予民就能放下仇恨?你也太天真了女兒,是你當初把他送進了監獄,讓他坐牢兩年,這樣的仇恨怎麼可能是我出面就能化解的呢?”文霏笑顧鳶的急病亂投醫,“聰明如你,沒想到居然會因爲一個男人亂了陣腳。”
顧鳶現在一絲脾氣都沒有:“就當我求你可以嗎?至少你回來了我還有一絲希望在,還可以抱着僥倖,如果方予民因爲你就收手的話,遲聿才能安然無恙的回到我身邊,可如果你不回來的話,我就什麼希望都沒有了……”
大洋彼岸那邊的文霏,覺得這通電話很不真實。
她那個高傲從不向任何人低頭的女兒,竟然會在這麼晚了打電話求她回去,並向她低頭,真是難得。把文霏認爲這輩子都不會發生的事情,竟然在此刻實現了。
文霏輕哼:“所以你現在就是在求我?”
聽筒裏傳來顧鳶的聲音:“嗯,求你。”
文霏說:“你要想清楚了,十億一分不能少,而且是今年的,絕對不往後順延。還有,我並不保證方予民見到我,就會輕易平息他的怒意和報復,這是我給你打的預防針,以防止到時候人沒帶回來,你把責任全怪在我身。”
“但是有你在,機率更大不是嗎?你放心,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我承諾過的就會做到。”顧鳶的話簡潔,但那態度誠懇得讓文霏已經信服了。
“那好吧,看在你這麼有誠意的份上,我答應,不過要明早……”
顧鳶打斷:“今晚出發可以嗎?飛行需要十一個多小時。”
“那不行。”文霏態度和立場很堅定:“最遲明早十點,最早,我儘量七點出發,我要睡美容覺了,你期待我早點醒來吧。”
話落,文霏強行掛斷了這通電話。
顧鳶臉色冷了下來。
握着手機的手緩緩垂落在身側,她站在落地窗前。
顧公館裏種了幾棵橡樹,徐徐的夜風吹動着橡樹那葳蕤的枝葉,室內撒了暖光,使那枝葉映着暖光變得影影綽綽。
這一夜,顧鳶沒有閤眼。
翌日一早。
在椅子上坐了一夜的顧鳶,在七點的時候準時收到文霏發來的信息——
[七點已登機,也算是爲了心安理得拿這十億。]
看到這條信息後,顧鳶緊繃了一夜的神經在在這一刻纔有稍微的鬆緩。
上午十點。
道安來到顧公館,只一眼便看出了顧鳶臉上的憔悴:“顧總昨晚一夜未眠?!”
顧鳶嗯了聲,手裏拿着平板,平板上的畫面是地圖,地中間的衛星紅點就是濠江海上,郵輪目前所在的位置。
現在方予民在郵輪上等她,遲聿也在郵輪上……
“顧總,約定的時間還有五個小時,你先去休息一會兒,海上風大,談判的時候保不準會發生什麼意外,你需要很好的狀態去應對。”
道安很擔心顧鳶現在的狀態。
昨天下午忙了很多事,又是一夜未眠,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樣的消耗。
可顧鳶現在沒有絲毫睏意,就算是休息她也合不上眼:“我沒問題,不用擔心。”
道安只好作罷,不敢再勸。
“潛水員已經安排好了嗎?”顧鳶問起。
道安回答:“安排好了,遊艇和潛水員,都照顧總你吩咐的安排好了,直升機也已經準備就緒。”
“權家那邊的人有什麼動靜?”
“權家那邊一切配合顧總。”
顧鳶擡手搭在鼻尖上碰了碰,說話時,聲音裏透着一抹疲憊:“即使已經萬無一失,可如果我不能把遲聿帶回來怎麼辦……”
“萬事往好處想,顧總你要堅信你可以救遲聿,遲聿也一定不會有事。”安慰的話道安不會說太多,顧總不一定喜歡聽。
主要是還是實際行動。
只是有一點道安到現在也不是很明白。
他問起:“顧總,昨天你在得知遲聿出事以後,就讓我第一時間去通知燕京權家,之後燕京權家在第一時間出面配合顧總的安排,我到現在也沒明白,遲聿和權家到底有什麼關係?還是因爲權老夫人和顧總你的交情使然?”
這個疑惑的問題,可太爲難道安了。
他愣是想了好久都沒能想明白。
唯一可以說得通的就是,顧總和權老夫人交情匪淺。
顧鳶掀了掀眸,平日裏那清冷的聲音此時卻變得乾澀難言,有些沙啞,她說:“遲聿是權家那位小少爺。”
此話一出——
道安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立馬瞪大眼睛,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淋漓盡致展現在他臉上。
“遲,遲,遲聿他他他他……”道安這一刻真的結巴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剛纔聽到了什麼。
遲聿竟然是權家少爺!!
燕京權家的小少爺!!
顧鳶問:“很驚訝嗎?”
道安點頭:“何止是驚訝……”是驚嚇更多!
顧鳶重新垂下了眸子:“得知他的真實身份後,誰又不驚訝呢。一直以來他都把自己的身份掩藏得很好,他把自己的習慣也僞裝得很好,他一點破綻都沒有露出被我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