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霏被顧鳶的反應驚了一下。
她後退半步,卻見顧鳶逼近過來,攥住她肩膀迫切的問她:“媽媽,你把你剛纔說的話再說一遍。”
文霏一把推開顧鳶:“發什麼瘋!”
“媽媽,求你……”
文霏剛推開顧鳶,就聽到近乎哀求的一句話。這一刻沒有任何命令,也沒有頤指氣使,顧鳶在哀求她……
文霏明顯有些發怔,一直以來她都沒把自己當做過顧鳶的親生媽媽,因爲從生下她,從一開始,她就沒有盡到過做媽媽的責任。
也可以說她不配。
但她對顧鳶的虧欠也是她從來不願意承認的。
顧鳶越對她冷嘲熱諷,她越心安理得,可是這一刻,顧鳶的哀求讓她感到了急切的不安。
“……你想聽什麼?”文霏問她。
問時才發現,顧鳶已紅了雙眼。
“你剛纔說我的前男友……所以你,你知道……知道遲聿存在過,對嗎?你記得遲聿這個人對嗎?”
“爲什麼不記得?”
文霏不是很理解顧鳶爲什麼要這樣問,想起那晚在郵輪上看到的一幕,那個男人在文博一刀刺下去的時候,毫不猶豫毅然決然的擋在了顧鳶身後。
替顧鳶捱了那一刀。
這樣的深情,真叫人羨慕……
文霏輕笑了聲,這才恍然說:“是我口誤,說錯了,他能在危難之際不顧自己,毅然替你擋刀,就足以證明了他對你的深情,現在,你們應該和好了吧?應該不是前男友。”
“媽媽。”
顧鳶的喊聲,讓文霏心頭再次狠狠的震顫了一下。
她聽不得顧鳶這樣喊她媽媽。
她只能夠接受顧鳶嘲諷的時候喊她媽媽,或者用那冷冷的態度喊她媽媽,再或者,喊她文女士。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脆弱而又無助。
讓文霏更詫異的不止是這一聲媽媽,還有顧鳶突然撲進了她的懷裏,文霏雙臂下意識往兩邊敞,整個人反應過來的時候,顧鳶已經撲進懷裏抱住了她。
文霏錯愕又震驚,心裏更多的是震顫。
除了顧鳶小時候這樣做過,討她歡心,後來十幾年了,顧鳶再也沒有這樣撲進過她懷裏。
她從來都是和她保持着陌生人的距離,絕不僭越。
文霏感到了嚴重的不適應,明明可以直接將顧鳶一把推開,可慢慢擡起的手變成了不知所措,她深吸一口氣平復一下心情說:“到底怎麼了,十幾年都這樣爭鋒相對的過了,現在又要跟我玩什麼把戲?”
話音一落。
顧鳶鬆了手,從文霏懷裏脫離,慢慢站直了身體。
顧鳶眼裏佈滿了水朦朧的霧氣,她凝望着眼前的文霏,似乎終於剋制的冷靜下來:“沒有把戲,是感謝,我對你的感謝。”
“感謝我?”文霏表示不理解從顧鳶口中對她說出來的這個詞。
顧鳶點了一下頭:“你不用太驚訝,我只是一想到,這個世界上除了我以外,還有人知道他存在過,我就很開心。”
文霏:“誰?”
顧鳶:“我最愛的人。”
最愛的人是誰,文霏可沒那心情再問,反正一定是那個替她擋刀的男人。
只是剛纔顧鳶給她的那個擁抱,讓她還有些無所適從。
但這還只是無所適從的開始。
因爲接下來顧鳶還做了讓文霏更加受寵若驚的事,她留了她喫飯,並明確的向她表示:“今晚我想和媽媽一起喫飯,可以嗎?”
那聲‘媽媽’,喊得文霏極其不適應。
她生硬的語氣說道:“我還是隻想聽你喊我文女士,不然我的保養都白費了,你早就知道的,我不想讓別人知道我有個女兒。”
說出這番話的時候,文霏都已經暗想到了,如果是之前,顧鳶一定會嗆她的話,直到把她嗆得無話可說,她纔會罷休。
但意外的。
顧鳶別說沒有嗆她,還很尊重她答應說:“可以,文女士。”
文霏:“……”
這讓文霏更加不適了。
今晚的飯菜是盛藝做的。
本來盛藝做晚餐就是爲了討顧鳶歡心,想讓顧鳶心情變得好一點,哪知道文霏竟然留下來喫晚飯。可是因爲文霏是鳶鳶的媽媽,鳶鳶都沒說什麼,盛藝更加一個字都不會說。
道安本該離開,但顧鳶特意留了道安:“來都來了,喫過晚飯再走。”
沒有盛情,倒是讓道安難卻,便答應了下來。
餐廳裏。
餐桌並不是法式的長方形餐桌,而是圓桌。盛藝做的菜只能用來哄顧鳶,所以廚房煮了很多熱菜,都是中式的。
這份沉默被顧鳶先打破。
只見,顧鳶用公筷給文霏布了菜。
不管是盛藝還是道安,看到這一幕,看到顧鳶的舉動,皆是爲之錯愕。
這是前所未有的。
文霏更震驚,她一動不動,優雅的端坐着,餘光瞥了眼顧鳶,說:“不必惺惺作態。”
道安本來暗想着顧總和文夫人的關係是不是有所緩和,結果就聽到文夫人這麼一句話,他沒忍住搭了一句話:“文夫人,這是顧總的好意。”
文霏:“沒規沒矩,讓你插嘴了?”
道安沉默下來。
盛藝看不下去,替道安懟了句回去:“沒規沒矩的是你,鳶鳶給你夾菜,你不說謝謝,這副態度能再趾高氣昂一點嗎?!”
“哪來的野丫頭,這裏有你說話的份?”文霏端出了長輩的氣勢,高高在上道。
偏偏盛藝從來不喫這一套,她對這個‘優雅的貴婦’一直不喜,所以很是同仇敵愾。特別是這個女人對鳶鳶很不好,盛藝就更討厭她了。
一直沒說話的顧鳶,出了聲,打破了對峙僵持的氣氛:“都用餐吧。”
隨着顧鳶的話一出,大家竟然真的就相安無事繼續用餐。
盛藝給顧鳶夾了菜,不是用公筷,她跟鳶鳶一向都不分這些,夾了菜之後說:“這是我今天現學的,道安已經替我試過菜了,他說還不錯,鳶鳶你嘗一嘗。”
“那我得嚐嚐。”顧鳶把菜放進嘴裏。
嘴裏慢慢咀嚼,她面不改色,吞嚥後再說:“味道還行。”
還行就是還能喫的意思,盛藝懂。要是鳶鳶說很好喫,那就一定是安慰她的,所以盛藝很開心,喜滋滋的心情溢於言表。
正開心的時候,文霏伸過來一筷,夾了盛藝做的菜,也嚐了嚐。
眉頭肉眼可見的凝起,有些難看,然後望向盛藝說:“你是把糖精當做鹽放了嗎?真稀奇,我已經很久沒有喫到過這樣難喫的菜。”
盛藝:“……”
她吧,就……就很委屈。
可憐巴巴得望着顧鳶,那小眼神是在說:快給我做主。
顧鳶把手搭在盛藝手背,輕輕按了按以示安撫,然後對文霏說:“藝藝是初學廚藝,已經很好了。”
盛藝附和:“對。”
“對什麼對!”文霏依舊沒有什麼好臉色:“我像她這麼大的時候,能做一桌子的美味佳餚。”
盛藝:“……”
顧鳶:“……”
這能比嗎?
氣氛又變得沉默下來,盛藝很生文霏的氣,又不想讓鳶鳶操心,扒飯扒得格外專注,她決定眼不見心不煩,只要不看到這位老妖婆,她喫飯才能喫得香。
隨着氣氛安靜下來之後,本以爲大家都不會再說話。
顧鳶卻在這時問起道安:“權傢俱體情況,查過了嗎?”
道安放下筷子,肅然危坐:“回顧總的話,我查過了,資料我會在今晚打印好,明早送過來。”
“不用,就現在說一些吧。”顧鳶喫着菜,像是隨意的問。
盛藝還不知道什麼事,在旁邊豎起耳朵聽着。
文霏更不知道,只是有些不習慣在這樣的氛圍下用餐,她本該起身走人,可不知怎麼的,身體變得不如理智誠實,坐着便不想這麼着急的離開。
她喫得精細,嚼得也慢,聽着他們的談話。
道安將查到關於權傢俱體的情況報備給了顧鳶聽,還算詳細,總結出來就是,權家這個家族裏面,確確實實沒有一個叫權燼的人存在。
顧鳶神色很淡,接着問:“那遲聿呢?”
安靜用餐的文霏,擡頭朝這個方向看了眼。
道安回答:“我今天下午再次篩選了一遍全國各地,叫遲聿這個名字的人,目前精確篩選出十二個或許能與顧總說的那遲聿對上號,如果顧總需要的話,我今晚就開始聯繫這些人。”
顧鳶掀眸,淡道:“不用了。”
道安聽從顧鳶的話:“好的顧總。”
此時文霏已經聽出了顧鳶和道安對話裏的不對勁,但是她什麼也沒問,只是默默的聽着。
很快,她又聽到顧鳶問盛藝:“藝藝,你想知道我爲什麼找遲聿嗎?”
盛藝愣了一下才有反應:“爲,爲什麼?”
她都不敢問了,鳶鳶就是因爲遲聿這個名字,一直情緒很不好,也不穩定。剛纔鳶鳶和道安談及這個名字的時候,盛藝也只敢聽着,不敢問。
可現在鳶鳶主動跟她談及,盛藝壓在心裏的好奇直接飛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