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剛破曉。
顧鳶七點半起來,先到隔壁打開兒童房看一眼,往日她起早來兒童房,可以看到粉粉嫩嫩的公主牀上,四仰八叉躺着睡得正香的軟糰子。
今天起早來看,公主牀上沒人。
環視了一圈,整個兒童房裏也沒人。
顧鳶下樓來找了一圈,最後在東邊的那片菜園子裏找到軟糰子的身影。
“穗穗。”
顧鳶站在籬笆外,喊道。
穗穗一大早就偷溜起來了,她光着腳丫子出來找姆媽給她換衣服。
看着這麼早起來頂着一頭爆炸髮型的小公主,姆媽早已司空見慣,抱着小公主去了衣帽間穿衣服,今兒天氣好,擔心熱得慌,姆媽還給小公主紮了兩個辮子後面。
這是顧小姐的女兒,是顧公館的小主人,姆媽告訴自己不能親太多次,但還是忍不住悄悄了親一次才抱着小公主到樓下。
祥叔拿了個鋤頭和剪刀,去往東邊那片前年翻土之後種的菜園子。
穗穗跟了去,一老一小一前一後走着。
旭日即將東昇,晨時的微光像一張細細密密照射下來的膜布,穗穗戴了一頂草帽,昂首挺胸的走着時,那些微光落在她臉上,像鋪了一層薄薄的細粉,與臉蛋上那些細軟的絨毛融合在一起。
“祥爺爺,系季豆可以吃了嗎?”
“可以了,今晚就炒四季豆。”
“介個黑不溜秋的呢?”
“小公主啊,那個不是黑色,是綠色,那個叫黃瓜,還要再過兩天才能喫。”
“哦。”
嘴上是應了,穗穗踮了踮腳,衝着那手掌心大小的黃瓜咬上去一口。
好喫。
再咬一口。
還是好喫。
等祥叔轉了半圈到這邊來的時候,就看見一個被咬了好幾個缺口的黃瓜,可憐兮兮吊着晃來晃去。
“咦?”祥叔驚疑,四處張望,接着又環視腳下:“這……難道有老鼠??”
這咬過的缺口怎麼看都像是被老鼠咬壞的。
就是看着比較新鮮,估計才咬過沒多久。
不行,他得找找老鼠。
“穗穗。”
此時籬笆外傳來顧鳶的聲音。
菜園子裏,剛乾完壞事的穗穗聽到媽媽喊她,擡起頭來,嘴上還沾着偷喫黃瓜後的證據——一粒黃瓜籽。
“媽媽。”穗穗笑彎了眼睫。
顧鳶朝這邊走過來。
她還沒梳妝,只穿了一條棕色的裙子,頭髮挽起插了一根簪子,腳上還穿着拖鞋,是隨意的慵懶美。
走過來後,看到穗穗嘴上沾着黃瓜籽,她蹲下身將穗穗拉過來,給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又撥了撥亂糟糟的淺棕色頭髮,再將歪斜的草帽戴正,問道:“餓了沒?”
穗穗搖頭:“不餓哦。”
祥叔走了過來,跟顧鳶說:“顧小姐,這菜園子裏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了老鼠,看來得準備一些抓老鼠的籠子了。”
顧鳶仰起頭問:“老鼠偷喫什麼?”
祥叔把手裏咬了缺口的黃瓜,給顧鳶看:“這黃瓜還沒長大呢,昨天我看都好好,今天一看就有這麼大缺口了,看這牙印應該是老鼠啃的。”
祥叔一驚,只見顧小姐將小公主轉過身來,小公主揚起腦袋,嘴上沾着偷喫後留下的黃瓜籽還沒擦掉。
罪魁禍首在這。
證據確鑿!!
祥叔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穗穗偷吃了小黃瓜!”
穗穗討好的笑,她不太明白爲什麼不能喫,只要好喫她就喫。
祥叔一開始還暗搓搓想着,要多準備幾個抓老鼠的籠子或者老鼠夾,結果得知小老鼠是穗穗,祥叔簡直哭笑不得。
“小公主啊,這樣的黃瓜還不能喫,還小呢,要等長大了纔可以摘來喫。”祥叔笑呵呵的說道。
穗穗似懂非懂:“可繫好喫啊。”
祥叔說:“沒成熟,喫多了會肚子疼。”
一聽會肚子疼,穗穗捂着自己的肚子:“纔沒有。”
祥叔哈哈的笑。
“穗穗。”顧鳶將女兒轉過來面對自己。
穗穗睜着漂亮的眼睛望着顧鳶。
顧鳶知道女兒還小,需要慢慢教,問:“知道錯了沒?”
穗穗點頭:“吼~嘰道了~”
“下次還這樣嗎?”
“還介樣。”
“……”
這句話彷彿在說:我知道我錯了但是我不會改!
顧鳶生不起氣,只是有些無奈,一大早的心情全來自於穗穗左右。
這三年她來,除了工作,穗穗就是她的全部。
讓她的生活因遲聿的離開,重新變得鮮活起來。
晦暗陰沉的人生,第一束光是遲聿,第二束光是遲窈。
遲窈是隨遲聿姓的大名,字穗穗。
不過顧鳶在外在內都很少喊大名,多數時候都是喊小字穗穗,盛藝有時候喜歡在穗穗前面加一個顧字,就一口一句顧穗穗喊溜了口。
所以旁人只知道穗穗姓顧,不知道遲窈這名字。
猶記得當年懷上穗穗,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之前都是做過措施的,唯獨那晚她主動之下沒有做措施。
她本來計劃,遲聿這次應該會多留一段時間,至少不會那麼倉促的離開,那時候都十二月了,過年也還有一個多月,她想,如果真的懷孕了,也是給他離開前的一份禮物,兩人再一起過個年。
世事總是無法預料。
多遺憾訥,遲聿不知道她給他生了個女兒。
抱着穗穗回去的路上,穗穗把帽子取下來戴在顧鳶頭頂上。
帽子太小了,戴不穩,穗穗就用小手撐着:“媽媽好漂亮。”
“穗穗也很漂亮。”
穗穗再接再厲:“媽媽的裙子好漂亮。”
顧鳶就問她:“是什麼顏色?”
穗穗思考了一下說:“綠色。”
“不是。”
“粉色。”
“是棕色。”
“嗷~~棕色~”
其實穗穗還分不太清楚顏色。
除了白色以外,別的顏色她都分不清楚,每問必定亂猜。但穗穗說話口齒很清晰,除了認生以外,在熟悉的人面前格外活潑。
今天穗穗不用去上早教課,顧鳶打算把她留在家裏玩,中午她回來陪穗穗一起喫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