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哼唧了一聲,雙手自覺的環住權燼的脖子,把臉埋在權燼懷裏,軟糯糯的聲音喊道:“喫魚~”
“還想着喫魚呢?”權燼一手託着穗穗的後背,以防止她睡熟了之後往後仰倒。
穗穗沒說話了,眼皮兒還睜着的,正在重新被瞌睡蟲召喚回去。
權燼問:“是不是餓了?”
聲音溫柔到不可思議。
穗穗搖頭:“不餓,穗穗不餓。”
下午穗穗吃了不少零食,太奶奶各種投喂,那些零食都是營養很好的小零食,而不是垃圾食品。
穗穗喫過那些零食之後,一直很飽,晚飯本就沒胃口,現在到了睡覺的時間點,更沒胃口了。
權燼抱着懷裏的穗穗,身體小小一隻,總感覺抱着都沒什麼重量,就這個手勢抱着,小姑娘宛如長在他手臂上。
父女相處的這一幕,歲月靜好。
穆瀾夫人看了看身邊的丈夫,權席深拉起她的手,對餘如錦說:“母親您早些休息,我和穆瀾也該回去了。”
餘如錦點點頭:“回去吧,大家也該散了,我這心啊……”
被嚇得不輕。
特別是喫飯喫得好好的,氣氛也熱熱鬧鬧的,結果突然就聽到下人來報,權燼出事了。
整個人淹在了遊廊外的那個水池裏,嚇得餘如錦當時那叫一個心驚肉跳,第一反應是想:不至於因爲她安排了兩人見面就尋死覓活吧。
結果,人只是爲了哄女兒,給女兒摘一朵睡蓮不小心摔水池裏了。
也是倒黴。
大晚上的,這事兒都能碰上。
走之前餘如錦說了句:“最近注意着點,怕是觸了黴神。”
權燼:“……”
“鳶鳶那邊還不知道你受傷的事,奶奶也不逼你,先和穗穗相處也好,一步一步來吧。”反正都這樣了。
強求什麼都不現實。
權燼應了聲好,沒說其他什麼。
等人都散了,權燼抱着已經睡熟的穗穗回到牀邊,小心翼翼把穗穗放在牀上,天熱,不用掖被子,他就靜坐在牀邊看着睡熟的穗穗出神。
除了他,沒有人知道,今晚那意外的一摔,他在昏迷的半個多小時裏,居然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裏有他,還有一個看不清臉的女人。
不止是看不清她的臉,她的聲音也聽不清楚,他努力的想要衝破薄霧看清楚她的容貌。
可不管他怎麼努力,都無法看清她的樣子。
然後,他聽到了他自己的聲音,如此絕望——
[我想你了。]
[鳶鳶,我真的好想你。]
[等我來找你,鳶鳶……]
[等我……]
這聲音是他的,卻又不像是他的。
鳶鳶是誰?
奶奶常掛在嘴邊的鳶鳶,是他現在的妻子。
那,他的妻子跟他夢裏的人,是同一個人嗎?
權燼不知道。
這個答案無解。
醒來後頭很疼,可他卻沉浸在那一聲聲絕望的呼喊中。
他到底經歷了什麼會那樣絕望?
他很清楚自己的人生從來沒有經歷過什麼大起大落,無非最近因爲那個女人有些難以入眠,心情鬱躁了一點而已。而夢裏的女人看不清樣貌,他以爲是顧雪梨,可是他一遍遍如此絕望喊着的名字卻是那聲鳶鳶……
傷口在額角隱蔽的位置,口子不大,只有一小塊,流了些血。
有很好的祛疤膏藥,不擔心會傷口好了之後會留疤。
權燼起身去了衛生間,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水聲響起,他看着鏡子裏的自己,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一些什麼事。
他從悉尼回來的路上,車禍導致缺失了一部分記憶。
但他醒來後從來沒有想過找回這段缺失的記憶。
因爲這些對他來說,一直都認爲不重要。
可現在,他忽然很迫切的想知道,缺失的那段及記憶裏,到底發生過什麼,難道……他真的和穗穗的親生母親相愛過?
“嘶-”
這次不是磕破的傷口疼,而是頭顱裏面傳來陣陣的疼痛,像針紮在上面一樣,他痛得抽氣,痛得抱住頭,痛得面容扭曲恨不得一拳將面前的鏡子擊碎。
事實上他也這麼做了。
鏡子沒碎,手骨傳來的痛轉移了頭顱裏傳來的陣陣刺痛,那一刻他彷彿感覺腦袋裏有什麼東西被掏空了一般,變成一片空白。
搖搖欲墜的身體也少了支撐力,他驟然往前栽倒下去,本能意識裏伸出手撐在洗手檯上,身體卻向下滑倒,一條腿的膝蓋跪在了大理石地板上。
‘咚’的一聲。
彷彿骨頭都要碎裂了,全身都痛。
意識開始出現渙散,其中有多少恍惚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在這種情況下嘴裏囈語喊出的那兩個字是——
“鳶鳶……”
繾綣又不捨,喊了一遍又一遍。
“鳶鳶……”
“鳶鳶你不要走,鳶鳶……”
“我好想你啊……”
他一遍一遍的喊,不知道喊了多少遍,他嗓子都喊啞了,像被砂礫摩挲過一樣變得如此粗糲,在他絕望之際,他的呼喊得到了迴應。
“鳶鳶……”
“我在。”她迴應了他。
“鳶鳶,是你嗎?是你嗎?”
“是我,是我。”
他重複着問,她就重複着回答,一遍一遍不知疲倦。
權燼循着聲音睜開眼,當努力睜開眼之後,滾燙的熱淚將他的視線變得模糊,他喊着她的名字:“鳶鳶……鳶鳶,我好想你。”
“我在呢,在這。”
顧鳶在他手伸過來的那一霎,順勢握住了他的手,緊緊地握着,給予他此刻迫切尋求的安全感。
權燼摟着她站起身,長臂一撈,顧鳶身體驟然往他面前撲過來,他接住她,將她抱了個滿懷,迫切的喊着她:“鳶鳶,鳶鳶,鳶鳶啊……”
“我好想你。”
“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好想你。”
“鳶鳶……”
‘啪嗒’
細微的一聲。
一顆熱燙的淚落在顧鳶的手腕處,她知道,那是遲聿的淚,不是權燼的,權燼不會因她流淚。
這一刻顧鳶竟不知道該做出什麼迴應,她呆滯的一動不動,任由他將自己緊緊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