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靈安才七歲而已,再說皇上早已給他指了婚,這孩子跟我有什麼牽扯?”
“甭打岔,我說的不是小舅舅傅恆家的孩子,是我四舅承恩公傅文家的大公子明瑞。去年你生辰之際,明瑞還給你送了禮呢!”
容錦只覺這理由太過牽強,“當時所有的阿哥們都給我送了禮,明瑞作爲阿哥們的伴讀,自然也得隨大流送份禮,他只是不想落人話柄罷了!這些並不能說明什麼,皇姐你沒必要拿此說事兒。”
和敬不以爲然,拿自個兒作比,“若說他此舉是隨大流,那我生辰之際他怎的不給我送禮?他可是我表弟呢!”
“還不是因爲皇姐你定了親,明瑞若給你送禮,姐夫不得揍他啊!”
點了點她的櫻脣,和敬笑嗤道:“你這張巧嘴啊!慣會狡辯。”
心知說不過她,和敬也就不再多提,兩姐妹又道起了旁的事,說笑逗趣,好不熱鬧。
不知不覺間,天已擦黑。
這一整日,德勒克都在挨個拜見宮裏的各位主子,到得傍晚,他又被乾隆帝請去用御膳。乾隆將他安置在乾西四所內,與那些阿哥們住在一起。
入夜後,躺在帳中的德勒克輾轉反側,這架子牀乃是紅木所制,明明很奢華,但太過規整,他反而睡不着,總覺得不自在。
回想今日的所見所聞,德勒克感慨萬千。
身爲蒙古巴林部最尊貴的世子,他見過最豪奢的建築便是他家的郡王府。而今見識過北京城的繁華,皇宮的恢弘壯觀,他的認知被徹底顛覆!
奔馳在原野上的駿馬以爲草原便是整個世界,一擡頭才發現,天際更遼闊,他想去探尋,卻沒有階梯,爬不上去,除非讀書識字,有了才學方能生出翅膀,翱翔於天際。
恰逢乾隆帝召他入京讀書,給他一個開闊視野,增長見聞的機會,他實該好好把握纔是。
陌生的環境令他很不適應,但又有一絲莫名的期待,男人嘛!怕什麼挑戰,沒有挑戰的人生豈不是很枯燥?
胡思亂想到半夜,德勒克才迷糊入夢。
最初的這幾日,每日都有太監過來,教他一些最基本的宮廷禮儀,這些繁文縟節枯燥又乏味,但他深知皇宮與蒙古不同,他必須小心謹慎,努力記住這些宮規,以免日後觸犯宮規被處罰,後悔晚矣!
一連學了三日的規矩,待到第四日,德勒克才被帶到上書房,正式開啓讀書生涯。
上書房就建在乾清門內東側,離乾隆帝很近,方便他隨時督閱皇子們讀書的狀況。
此處共有五間房,整座房屋古樸典雅,充滿了書卷氣。爲了讓皇室子弟們德才兼修,上書房內配備滿蒙漢師傅若干名,請的皆是德才兼備的翰林院學士。
德勒克今年已有十五歲,他本該跟着年歲相仿的三阿哥他們一起讀書,然而他們讀的是《皇朝開國方略》《八旗通志》等書,德勒克卻只會蒙語,連漢語還說不流暢,哪裏讀得了這些深奧的書籍?
師傅問他讀過些什麼書,他答的都是些蒙古諺語之類的,至於《三字經》那些最基本的入門讀物,他根本沒看過,會寫的漢字一把手能數的過來,認字都是問題。
四阿哥永珹年方九歲,五阿哥永琪年方七歲,其他給皇子們做伴讀的世子或是朝臣之子皆是七八歲的年紀,他們瞧見新來的學子是個大高個兒,皆面面相覷,捂嘴偷笑。
師傅乾咳了一聲,他們才肅靜下來,繼續寫字。
德勒克顧不得在意旁人的反應,全神貫注的聽着徐師傅的話,師傅教他揹人之初性本善,他只認識兩個字,其他的全靠順口溜,他不理解這些句子的含義,師傅也不講解,只讓他先背,背會十句再講。
至於寫字嘛!今兒個師傅教他寫的是:天地君親師。
這五個字對於德勒克來說頗有難度,但師傅要求今日必須學會,他不能反駁,只能認真的拿着毛筆照葫蘆畫瓢,反覆練習,不知不覺就練到了晌午。
到得午間,手腕痠疼的德勒克很想回房歇一歇,然而在場的沒一個離開,幾位阿哥和伴讀們都到外間坐着,侍衛們將飯菜呈上來,一衆學生們就在上書房用膳。
德勒克也被叫了過去,聽師傅那意思,似乎是讓他趕緊喫完繼續練,今兒個練不好便不能走。
學生們一直都很安靜,直至師傅們去另一間屋子用膳時,他們才放鬆下來,開始交頭接耳的說話。
永珹瞟了他一眼,嘲笑道:“哎---傻大個兒,《三字經》這麼簡單的東西你都不會背啊?怎的連我們都不如?”
正在默默喫飯的德勒克有種被冒犯的感覺,但對方說的是事實,他無可反駁,只能掩下不滿,擡起長睫,那雙清澈的眸子裏寫滿了真誠,
“我有名字,叫德勒克。”
這些孩子都比他小,他身爲新來者,本打算與他們友好相處,然而他們卻是滿目不屑的審視着他。
和親王府的四公子永琨放下筷子起鬨道:“沒問你名字,就問你會不會背《三字經》。”
緊捏着筷子,德勒克滿面窘色,緩緩垂下眼睫,默了好半晌才道:“不會,但我可以學。”
“你都十五歲了,已經到了該娶媳婦兒的年紀,居然纔開始學?那得學到什麼時候啊?”
“等他有了孩子,跟他孩子一塊學唄!”
永珹等人鬨堂大笑,德勒克緊抿脣線,咬着牙關默不作聲,緩緩擡起的墨瞳幽暗難測。
眼瞅着他左手蜷成拳頭,永珹不屑哼笑,“你攥拳幹嘛?怎的?文的不行你想跟我們比武?”
在蒙古那些年,身爲世子的德勒克從未受過這樣的奚落,如今到了皇城,這些小阿哥們根本瞧不起他,若擱以往他早就動手了,根本不會跟他們廢話,可這是北京城,是他們的地盤。
論身份,他不如他們尊貴,論說話,他也說不過,最終德勒克只能強壓下心中的憤慨,暗暗告誡自己不要與孩童一般見識,
“我來讀書,不打架。”
“字不會寫,架也不敢打,真是個慫包!”永珹一再挑釁,五阿哥永琪和福靈安皆看不下去,然而福靈安只是個伴讀,他沒資格教訓阿哥們,永琪忍無可忍,鼓起勇氣開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