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吳總助站在重症監護室外面,看着裏面的醫生不停走來走去,病牀上的女人依然面無血色,她的身上插着好幾根管子,看起來悽慘又脆弱。雖然手術結束了,可是她還沒脫離危險期,也不知道她究竟能不能活下來。

    吳總助默默嘆息一聲,然後悄悄轉過頭,看向就站在他不遠處,正在死死盯着裏面情況的老闆。

    幾個小時前,吳總助正在跟老闆一起和競爭對手言辭激烈的談判,聽說元媛那邊出事了,他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老闆先雷霆大怒,直接扔下競爭對手,爭分奪秒的趕了回來。

    也幸好老闆沒有磨蹭時間,不然他們回來的第一個目的地就不是醫院手術室,而是地下停屍房了。

    人人都說傅凌川和他妻子是標準的商業聯姻,兩人沒有丁點感情,說不定哪天,傅凌川就會把那個女人踹了,吳總助卻從不那麼認爲。

    因爲外人看到的只是皮毛,只有每天都跟在傅凌川身邊的他知道,傅凌川有多緊張躺在裏面的那個女人。

    吳總助又看了一眼傅凌川已經冒出青黑色胡茬的側臉,在心底撇了撇嘴,他上前一步,盡職盡責的說道:“傅總,醫生們都會盡全力救治元小姐的,您這麼長時間沒休息,身體熬不住,這裏我替您看着,等元小姐脫離了危險期,我再告訴您,您就先回去吧。”

    一番好意,最後換來了傅凌川沙啞的兩個字,“閉嘴。”

    吳總助:“……”

    *

    外面的時光如何流淌,元媛一概不知,在她的意識中,她還以爲自己就暈了十幾秒,迷迷糊糊間,女配的聲音響在耳畔,就像是無線電的電流一樣,斷斷續續,帶着蒼白的雜音。

    “這個糟糕的人生,我送給你。別搞得更糟,你就算對得起我了。”

    熟悉又氣人的調調,確實是女配纔會說的話,元媛慢慢睜開眼睛,這時的她已經離開了重症監護室,她茫然的看了一會兒天花板,才反應過來,自己應該是在醫院。

    這個病房是醫院裏最豪華的私人病房,傅凌川在外面站了一夜,知道元媛不會再有生命危險,他才沉着臉走了出去,應該是去安排工作了。

    原本這些事情交給吳總助就可以,但傅凌川覺得,自己再看見元媛那張臉一秒鐘,他就會恨不得把只剩一口氣的病人揪起來痛罵一頓,這樣一來,搞不好元媛的小命就要葬送在他手裏,於是,傅凌川臭着一張臉,讓吳總助留在病房裏,自己跑出去調節心情了。

    吳總助默默看着傅凌川從滿臉擔憂變成滿臉怒氣,他垂下頭,裝作自己什麼都沒看見的樣子,順便在心裏嘆了口氣。

    唉,傅總的神經病好像又加重了。

    剛剛還一副緊張的就要當場殉情的模樣,現在卻氣的像是元媛欠他八百億,已婚男人的心思好難猜啊。

    ……

    元媛醒的時候,吳總助正在處理工作,發現人醒了,他趕緊站起來,醫生之前說了,病人受刺激太大,醒來以後很可能會情緒崩潰,而且說不定會再次自殺,如果出現那種情況,吳總助就要立刻把人按住,叫護士進來,給她打鎮定劑。

    吳總助警惕的看着病牀上的人,發現元媛醒了以後就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天花板,他一點沒放鬆,反而更加慎重了。

    哪有人自殺以後會這麼淡定的?他可以合理懷疑,元媛這是在憋大招。

    沉默幾秒,吳總助輕聲問道:“元小姐,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傅凌川不讓他們稱元媛爲夫人,原來的女配也很厭惡這樣的稱呼,一來二去的,大家就還是叫元媛元小姐,有些場合乾脆稱她元女士。

    衆所周知,元媛脾氣很差,動不動就罵人、砸東西,脾氣要是真的上來,這世界上就沒有她不敢打罵的人,連傅凌川都被她指着鼻子大罵過好幾回,吳總助自然是不怕被罵的,但他怕元媛過於激動,再把自己折騰出來個什麼好歹。

    吳總助精神正高度緊張着,突然,他看到元媛空洞的眼球轉向自己。

    四目對視,吳總助腦子裏的弦立刻繃緊了。

    元媛望着他,慢慢張口。

    “我餓了。”

    吳總助:“……啊?”

    舔舔乾裂的嘴脣,元媛輕輕的嘆了一口氣,“好餓啊,我能喫飯嗎?”

    大概是沒想過會聽到這樣的問題,吳總助愣了兩秒,然後才點下頭,“可以的。”

    “那我要喫蛋炒飯,”元媛盯着吳總助的眼睛,她躺在牀上,快速報出自己的要求,“兩個雞蛋,不要胡蘿蔔,多放點黃瓜丁,還有玉米粒和火腿,青菜的話我要小青菜,不要大青菜,對了,我現在嘴裏很淡,請告訴師傅,一定要多放鹽。再給我做一碗老母雞湯,蔥花少放,不要香菜,謝謝。”

    突然化身外賣小哥的吳總助:“…………”

    他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可看着元媛那雙無辜的眼睛,他又什麼都問不出來,只好恍惚的回了一句“好的”,然後就出門給廚師打電話去了。

    傅家的廚師二十四小時待命,即使不是上班時間,老闆一個電話打過來,他也會在自己家做好東西,然後馬不停蹄的送過去。能在傅凌川家裏工作的廚師,都已經達到了大廚的水平,不論到哪,身邊都有一套合格的廚具和食材。

    吳總助安排好外賣,然後又告訴了醫生病人已經清醒,順便也電話通知了一下出去消氣的傅凌川,他回來的時候,身後還跟着兩個醫生,他們把元媛的各種生命特徵都檢查了一遍,確認沒問題,他們就走了。元媛從躺着變成半躺,房間裏就剩下他們兩個人,元媛也不看他,只自顧自的看向窗外。

    老實說,她還是有種不太真實的感覺。

    以前她從這具身體裏醒過來的時候,她總是能感知到女配的存在,可現在,這種感知斷了,也就是說,女配已經消失了。

    她和女配都叫元媛,字同音不同,元媛自己的媛是二聲,女配是四聲,元媛的名字有點萌,再加上她本人挺招人喜歡的,於是不管是親人還是朋友,都不叫她的大名,而是直接叫她小名,元元。

    這樣一來,第二個字就變成了輕聲。

    倒是和女配的名字更像了。

    可不管有多像,元媛從來沒想過要奪走女配的人生,哪怕是之前醒過來的時候,她想的也都是怎麼幫女配改變命運。現在突然之間,女配消失了,她的身體、她的人生都變成自己的了,元媛還真有點無所適從。

    她連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麼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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