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越鎧沒反對。
“你……不恨我嗎？”
說起恨，他可以恨她的地方太多了，他現在如此平靜，她感覺好不真實。
黎越鎧透過觀後鏡，看向那張睫毛輕顫，小心翼翼的小臉，勾脣淺笑，“不恨，都過去了。”
“……哦。”
他面容平靜如水，語氣溫和如斯，仿若過去的一切已成雲煙，已然沒談起的必要。
董眠反倒不知該說什麼了。
“緊張嗎？”黎越鎧忽然問。
“嗯？不……不緊張。”
與其說緊張，倒不如說迷惘無措。
“沒事，有我……”他不着痕跡一頓，“哥哥在。”
哥哥……
以後他就是她哥哥了。
董眠喉嚨一哽，悄然點頭。
她會記住的。
推開包廂的門，黎家三位長輩已入座，看上去相談甚歡，看到他們到了，笑聲停頓，黎老爺子目光不留痕跡的在董眠身上一掃而過，隨後露出一抹和藹笑容，“到了？快過來坐。”
董眠聞聲擡頭，視線最先落在倪舒身上，因爲裏面，倪舒她最熟悉，倪舒面上掛笑，熱情的起身道：“小眠，快點進來坐，別傻站在門口啊。”
這樣熱情溫和的倪舒，董眠怪不習慣的。
黎靳北神色激動，緊盯着董眠，捨不得挪動半分，“小眠，我……你還記得我嗎？我們半年前在美國的飛機上見過的。”
董眠的注意力從倪舒身上移開，見到黎靳北，點了點頭，黎靳北看她似乎並不驚訝自己會是她和黎越鎧的父親，他一頓，“你……早就知道我是你父親了？”
倪舒心底一凜，面上卻依舊一派溫和的樣子，笑道：“估計是雲卿跟小眠提過。”
董眠搖頭，“媽媽沒提起過，我猜的。你和越鎧很像，都姓黎。”
黎靳北明白了，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媽媽……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我？”
董眠搖頭。
黎靳北早就猜到了，心裏什麼滋味都嚐到了，苦笑了下。
“有什麼話等孩子們坐下來再問，孩子工作了半天已經很累了。”黎老爺子插話進來。
董眠見到黎老爺子明顯一愣，“你……”
她好像見過他。
黎老爺子也很淡定，和藹笑道：“覺得我面熟？”
董眠遲疑的點頭。
“我們也見過一面，”黎老爺子用說趣事的口吻，“幾年前你在A大的時候，我摘掉了你的眼鏡，記得嗎？”
董眠張眸，深深的看着黎老爺子，記憶慢慢復甦，想起來了。
黎越鎧眸光異色一閃而過，看了眼黎老爺子，黎老爺子又說：“當我摘下你眼鏡的時候我就猜到你是小云的女兒，只是沒想到……沒想到你會是我親孫女……”
董眠沒說話。
原來，黎家三位長輩她都早已見過。
不知爲何，她皺了眉頭，一股莫名的感覺浮上心頭。
“哎，怎麼不坐？快坐下。”
說完，見董眠和黎越鎧還站着，黎老爺子趕緊起身招呼董眠，又對黎越鎧說：“小鎧，照顧妹妹坐下。”
董眠哪裏還敢麻煩黎越鎧？
黎老爺子就坐在董眠隔壁，親自端起茶壺給董眠倒水，董眠就算再不懂人情世故，也明白什麼是長幼有序，再說黎老爺子就算面上再溫和，在商場上累積了大半輩子的威嚴仍在。
對於黎老爺子，莫名的，她有些抗拒，也有些畏懼，“我自己來就行——”
她平生最怕這種場面。
說了半句，後面就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了，神色無措的僵在原地。
或許是愛屋及烏，董眠看上去怯生害羞，又乖巧，黎靳北這麼看着，對董眠真的是喜愛得緊，黎搶在黎越鎧面前開口安撫道：“小眠，別緊張，你爺爺他是喜歡你，大家以後就是一家人了，不用太拘謹的，放鬆點。”
“爺爺嚇着你呢？是爺爺的錯，爺爺跟你賠不是？”黎老爺子笑着接話，非常和藹可親的模樣。
董眠更是坐立難安，黎越鎧拿過侍應生手中的菜單，遞給董眠，“餓了吧，先點菜。”
“……好。”
黎越鎧的聲音猶如定心丸，簡單的幾個字，她便不再那麼拘謹。
黎靳北忙問：“小眠，你喜歡喫什麼？跟……跟爸爸說說，爸爸幫你介紹一下這裏的好菜。”
董眠低頭：“我不挑食。”
“你是在京城長大的嗎？口味是不是偏辣？”
“……不是。”
黎越鎧淡淡開口，“我們是高中同學。”
“高中同學？”黎靳北吃了一驚，“你也是在C市長大的？”
“……嗯。”
“這麼說你和小鎧早就認識了？”
“……嗯。”
說起和黎越鎧的事，董眠腦袋都快垂到胸口了，不敢擡頭看黎靳北。
黎越鎧：“高三時，也到家裏玩過，不過你們大人都不在。”
說到這個，黎越鎧也不禁想着，如果當年他們到家裏玩時，家裏有人在家，發現了她的存在，他們是不是就不會走到今天這一地步了？
黎靳北想說點什麼，黎越鎧就溫柔的問董眠，“還想喫魚嗎？這裏的魚很有名。”
“……嗯。”
“再來個蒜蓉龍蝦？”
“嗯。”
“想喫什麼青菜？水東芥菜，還是油麥菜？”
“水東芥菜。”
“要喝湯嗎？”
董眠搖頭。
“我們點好了。”說着，把菜單遞給自己的父親，黎靳北見他們相處融洽，挺高興，“小鎧，這麼說你和小眠關係挺好的？”
黎越鎧面無表情，“嗯。”
“小眠是你妹妹，她看着又這麼害羞，容易受人欺負，以後要多照顧她一些。”
“我知道。”
董眠不敢出聲。
倪舒心裏遠不如面上表現的這麼平靜。
黎靳北就算了，他第一次和董眠相認，熱情點是正常，但她的兒子……
她不知道她這輩子造的什麼孽，她丈夫喜歡雲卿就算了，她引以爲傲的兒子對雲卿的女兒也百般溫柔疼愛，叫她如何能忍得下這口氣？
三位長輩表面對董眠都很熱情，董眠依舊很拘謹，黎越鎧對三位長輩也挺冷淡，氣氛一直鬧不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