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悅於你。
簡單直接的告白,就這樣撞進他剛滿十五年來的人生,毫無預兆,甚至有些莫名其妙。
在這之前沒有人像此時眼前這個女子一樣,這般大膽而又放肆,瞧着說出來的彷彿是不知羞的話語,然而神態卻比任何人都要坦蕩而又自然,彷彿煢煢孑立於世界而着眼於自我,不去在意他人是如何想的。
彷彿她既然是這般想的,那便要這樣說與你聽罷了。
也或許是剛剛一口氣連着喝下了好幾杯酒,頭腦大概有些不清醒了,便有些不知所謂了。
燕文景擡頭看了看天,還未到那夕陽西下時,卻不知從哪裏摘來的幾片晚霞雲彩,在落日的映照下沾染了對面那女子的臉。
“姜姑娘與我不過幾面之緣,何故?”
何故?
好像也沒有什麼具體的原因,姜之湄微鎖眉頭思索了一番:“你很可愛。”
“可愛?是何意?”燕文景不太聽得懂這到底是個什麼形容詞。
聽見燕文景這樣發問,姜之湄忍不住呵呵地笑了起來。
爲什麼覺得他可愛呢?
大概是因爲自己面前這個人,明明年紀不大,卻總是一副成熟穩重的姿態,喝完酒後又像個孩子一樣。
他坐在樹上的樣子很可愛,拿着牌子對她招呼的樣子很可愛,撒着嬌讓她幫忙整理衣衫的樣子也很可愛,瞅着她做的炸牛奶,想喫卻又不敢喫的樣子很可愛,聽見她的大膽告白時,驚訝卻又懷疑的眼神也很可愛,不懂就問的樣子也很可愛。
燕文景這個樣子就像自己的弟弟一樣,十分可愛,她很喜歡。
所以,姜之湄這一次說的也不全是假話。
這其實是她非常認真思慮再三才想出來的話,而並非是一時興起借酒撒潑用來搪塞燕文景的理由。
她曾經也思考過,若是想讓自己完全摘出東宮選妃的那件事情,便只有轉移自己的目標,並且讓別人看到自己的動作,知曉她的心並不在王侯權貴,自己並非心悅於東宮太子。
只是這事情在目前來看,卻也不可做的太過於明目張膽,畢竟憑着忠親王和太子的手段與品行,被他們看中的人倘若要便宜了別家,那隻怕多半沒有好下場,那人必定是要惹禍上身的。
除非這人有着能與他們勢均力敵的籌碼,當然還有很重要的一點就是,這個人選必須在能夠有能力保全自己的同時還不會對姜之湄太過感興趣,畢竟她可不想在十三歲這個年齡就來一場戀愛,就算她的思想能夠接受,她的身體好像也不太能夠接受,畢竟還有一年纔不算未成年人吧,邁錯一步,牢飯警告,這個觀念還是根深蒂固的。
燕文景瞧着姜之湄說着自己聽不懂的話,倒像是一副喝醉了的模樣。
“燕某回姜姑娘一句話,東西可以亂喫,話卻不可亂講的。”燕文景略微皺着那好看的眉頭說道。
他可不想跟忠親王和太子看上的人有什麼牽扯,還是因爲這兒女情長方面的事情,就算這女子長得再美也沒有用。
燕文景心中好笑,對着一個此時頭腦不太清醒的人,有什麼好繼續說的呢。
“罷了,想必姜姑娘只是說說而已。我還有事就先回了,姑娘可以回房等着自己的生辰禮物了。”燕文景說着起了身。
“這就要走了?你不嚐嚐這些東西,這可是我親手做的,味道可好,你在別處可是喫不到的。”姜之湄指着東西示意了一下,她可是記得剛剛自己面前這人想喫又不喫的小模樣。
他從來不隨便喫外面的東西,這是自小便養成的習慣。
“你放心,我不會在這裏面瞎做的,而且我絕對保證這個味道還不錯!哦對了,你這是不是拿着不方便?不如我把這些東西打包一下給那個小黑?”姜之湄說着,一邊從桌子底下拎起來一個小巧玲瓏的食盒。
“小黑?”燕文景疑惑,注意力放在那不知所謂的稱呼上。
“哦,就是你派來在我周邊打轉的那個暗衛,我也不知道他叫什麼,不過總是一身黑,我就叫他小黑了。”姜之湄說的一派天真,理所當然。
“竟然是,這樣啊。”燕文景輕笑了一聲,“到也挺好,方便記憶了。”
此時的一封,則心中有些繃不住了,他在聽牆角的道路上已經越走越遠了,彷彿踏上了一條不歸路。
然而出於一個暗衛的尊嚴,他必須保持自己的理智,在牆外默默的罵兩句也就算了,當然一封也很鬱悶自家主子爲什麼不能替他解釋一下?竟然還隨聲附和說還挺好。
燕文景輕輕一笑,整張臉在姜之湄面前變得鮮活起來。
姜之湄一手托腮,一手指着一旁的食盒,素手芊芊,輕輕敲打着。
“東西我就放在這兒了,讓小黑自己看着來拿吧。”
燕文景輕輕“嗯”了一聲,幾不可聞,再轉身欲走,只是剛走了幾步卻又停下了腳步。
他感到自己背後有一道灼熱的目光正盯着自己。
“姜姑娘不回?看着我作甚?”燕文景問道。
姜之湄搖搖頭:“我想看看你是怎麼飛回去的。”
燕文景聽到姜之湄這樣說,覺得有些好笑,於是剛走了幾步便又退回來,居高臨下的對她問道:“姜姑娘想體驗一下?”
“可以嗎?”姜之湄說着已經站起了身來,兩眼放光。
“如你所願。”燕文景一笑,這笑容差點晃了姜之湄的眼。
“那我們怎麼上去?”姜之湄擡頭問道,她此時已經站起了身,仰着頭看着眼前這少年,
兩個人並直站着,燕文景卻還是高了她一個頭不止。
“抓緊我。”燕文景說完,姜之湄就覺得自己的眼前景物一晃而過。
再轉眼定神一看,自己已經從庭院裏到了有着一牆之隔的鄰居家的銀杏樹上。
“哇,真的上來了,”姜之湄驚喜道。
站高望遠,周圍的景色一覽無餘。
其實他們站的這處不算太高,但是卻足以把瀟湘閣後院亭子這一處的景色盡收眼底,牆角的幾根竹子長得恰恰好,翠綠的枝葉掩着一片有些陳舊的青瓦牆,一旁的亭子伴着小橋流水,與身在其中看着這些景物的感覺不同,站在此處看到的是這院子的佈局的玲瓏。
此時的霞光早已應了晚霞,灑落在兩個人周遭,彷彿在姜之湄眼前瀰漫了一層薄薄的霧氣。
姜之湄站直了身子,想要往旁邊再探過去看看。畢竟爬樹這件事兒,她心中還是本能地覺得自己能行。
但是她只略微站直了身體,腦袋就受到了阻攔,頭上銀杏枝繁葉茂,擋住了她嘗試着往一旁去的小腦袋,還非常不留情面地鉤散了她的頭髮。
“我的簪子!”
姜之湄一聲驚呼。
簪子則應聲而落。
隨之而來的便是那一頭如瀑布般的青絲,傾瀉而下,披撒在姜之湄肩頭。
一縷青絲拂過燕文景的脖頸,有些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