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老古董的現代日常 > 第33章 三、祈神(2)
    三、祈神(2)

    聽巫珩說要出遠門走走,雲昭便推了工作過來說要給父做導遊,還帶着阿琳娜一起,連着巫懷堯和巫璃喬司也跟了過來。看着面前這幾個孩子,巫珩只好放棄原本獨自出門的計劃——雲昭表示如今世界變化太多,父您又不用手機,出門會很不方便的——換成了家庭出遊。不過最終巫懷堯與喬司都沒能成行,巫懷堯作爲長子,一直掌管着巫家的產業,喬司如今在一個研究院工作,都脫不開身。

    雲昭常出門經驗豐富,見父點了頭,當下便做好了出行計劃。一路南行,又不趕時間,於是便將主要的交通工具定作了高鐵,美其名曰要體驗新時代九州速度。巫珩上回乘火車南下還在七十年前,那是的九州修一條鐵路都還有些艱難,但也知道如今早就今非昔比,聽長女說了,倒也生了些興趣,便同意了。

    巫珩本身是個極靜極動的人,容顏不變決定了他要每過十多年換一次住址,以減少被人認出來的風險。事實上,除了在有兩個王朝他曾擔任皇族的大巫以外,兩千多年裏除去在永恆之城的時間,他大多時候都在各地遊走。九州國當得起一句“地大物博”,塞北大漠江南風月西山雪嶺碧海濤波,何處都可去得;但當定居下來時巫府裏賞花烹茶釀酒也能是四季。

    世人君王總是奢求永生,但作爲被時間拋棄的種族,方知生命有限的燦爛,獨行於歲月的長河,失去的不僅僅是死亡的資格,當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你而去時,還要耐得住千載時光的寂寞——人類渴望長生,而長生的異族裏卻有很多在失去活下去的動力時,選擇永恆的沉睡或者死亡——或許也正是因此,血族總是格外重視家人親族的。

    於是一路往南,雲昭安排得很好,直沽十景多還有舊時模樣,鄰國的鉅艦成了遊人如織的景點;四面荷花三面柳的歷下在冬日無荷可看,但一城山色半城湖的美景尚在;金陵城是巫珩曾長住過的地方,亂世的風起雲涌他早已見慣,卻依舊在其中身不由己。

    路過雲間市,本欲去拜訪舊友,但到了晉安路才發現滄海閣裏只有個穿緋襴袍衫的青年,稱家主出門遊玩去了。於是辭別雲間,又去蘇杭和豫章。

    豫章對巫珩而言是故地。他曾與滕王於臨江閣樓上把酒作畫,也曾泛舟彭蠡,亦是九十多年前歷史的見證者。但終究時間的長河靜靜淌遠,而昔日故人早已湮沒於歲月之中,只剩他一人獨行。

    過了豫章,雲昭的行程表上下一個是瀟湘省,豫章到瀟湘省會星城有直達的高鐵,很是方便,於是一行人依舊乘車前往。不過在車上倒是遇到了意外之喜。

    在雲間市沒有見到的玄素和玉琅篁也打算去星城,還正巧在同一節車廂。上車時見到帶着幾個年輕血族的巫珩,讓玉琅篁嘆了聲緣分。

    “所以這就叫有緣千里來相會。”雲昭巫璃算起來是小輩,但玉琅篁是個自來熟的性子,很快就和個性開朗的雲昭聊上了。

    玄素與巫珩都是話少,巫珩簡單互相介紹了一下,便坐下給阿琳娜講書。最近對九州文化感興趣的阿琳娜在候車廳的書店買了本《詩經》,但是沒留意拿了繁體字版本的,中文勉強算熟練的女孩對着與通用漢字不盡相同的古文字一籌莫展,只得拿來找巫珩。說起來巫珩應當算是她的叔祖了。

    “秩秩斯干,幽幽南山。如竹苞矣,如松茂矣。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

    “這首詩講的是周王宮殿建成時唱的頌歌。竹與松環繞的美景,寬敞明亮的宮室,兄弟和睦......最後再是對宮殿主人的祝願,生了男兒便給他玉璋把玩,生了女兒則給她陶瓦。”

    阿琳娜看了看巫珩指着的地方,有些疑惑,於是便問了:“可是賽里斯大人,薇薇安說的周朝的王都在現在的長安,我去過長安,並沒有見到有竹子呀?”說着看了看坐在另一邊與那位竹君閣下聊天的雲昭。

    巫珩眼裏流露出一些笑意,慢慢講給女孩聽:“這便是滄海桑田、物換星移了。”阿琳娜的中文還不太能夠理解成語,於是巫珩又特意細細用英語講給她。這般細緻的模樣叫對面的玄素見了,也只是露出些淺淡的笑意,而旁邊玉琅篁則揶揄道:“不曾想‘一怒百鬼懼’的執律者,還有這般慈父模樣。”

    巫珩神色依舊,只道:“想來凌修道君在面對鬱離竹君時,也不會端着蓬萊仙人的威儀罷?”倒把玉琅篁噎了一下,哼了一聲轉頭又去找雲昭說話了,還拉上了巫璃一起。

    反正這麼千來年,他算是知道了,這位姓巫的和他家凌修不一樣,也就面兒上端方雅正,明明是不染塵世的巫,實際上切開來指不定比他還黑呢。?

    相識千年,巫珩對玉琅篁的性子多少清楚,也不在意,只繼續將這書上晦澀難懂的古時歌謠化作成簡練的詞句,再娓娓道來。一旁的玄素來了興致,偶爾也講上兩句,他與巫珩一般,雖然話不多,但畢竟幾千載走來的閱歷,偶爾幾句便是珠璣之語,倒叫阿琳娜恨不得翻出紙筆記下。

    於是一時間氣氛倒也算好。只是這幾人都不曾在這年關的時節出遠門,並沒留意到自己輕車簡從的模樣在這些行色匆匆的歸人裏格外引人矚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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