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嗚……嗚嗚嗚……”
繁華熱鬧的街道上，不知何處傳來小孩的哭聲，慕華拎着打包盒走出小店，左右看了看，就見馬路對面一個衣着破爛的小女孩坐在車來人往的街邊，蜷縮成一團，嗚嗚的哭泣聲從手臂的縫隙間傳出，車輛行人從她身邊經過，女孩的長裙男士的風衣下襬掃過她的肩膀頭頂，卻沒有一個人留意到路邊哭泣的孩子。
慕華皺眉，左右看了看，乘這個沒有車的間隙穿過不寬的馬路，走到女孩身邊。女孩看身形不過五六歲歲，身上的衣服破爛且單薄，二月的帝都氣溫尚低，裸露在外的肌膚被凍得泛青，隱約還能看到結痂的傷口和青青紫紫的瘀痕。
也不知是什麼人這樣狠心對待一個小孩兒。慕華眉頭皺得更緊了。
“哎，小姑娘。”慕華在旁邊蹲下，因爲怕女孩排斥高大的陌生男性，沒敢靠太近，“我是警察，有什麼需要幫助嗎？”
大約因爲聽到陌生的聲音，女孩嗚嗚咽咽的哭聲停了，卻沒有動，還保持着雙手抱膝蜷成一團的動作。
“小姑娘？別怕。我是警察。”見其並不太排斥，慕華伸手輕輕拍了拍女孩的手臂，裸露在外的肌膚被二月的風吹得冰涼，凍得慕華手指不由一縮，反應過來後手動了動，卻不知爲何到底收了回來，轉而脫下身上的夾克外套披在女孩身上。
成年男子的外套披在一個五六歲小姑娘身上，把人蓋得嚴嚴實實的，許是感覺到暖意，女孩動了動，雖然沒擡頭，卻伸出手拽住衣服的邊緣。
“坐在路邊太危險了，我們到旁邊店裏坐好不好？”
“嗚……”女孩動了動，發出一聲嗚咽，“我……我想回家……”
見女孩開口說話，慕華稍微鬆了口氣，“你家在哪裏，我送你好不好。”
“你跟我……跟我……”許是因爲哭得久了，女孩說話並不連貫，聲音也沙啞得不像一個小孩，“……跟我一起。”
一縷奇怪感覺一閃而過，慕華沒有多想，隔着衣服牽起女孩的手腕，“好。我答應你，跟你一起回去。”
“你說的哦。”女孩按着慕華牽着自己的手，慢慢擡起頭來，“騙人的話是會死的哦。”
慕華一愣，緩緩擡起的頭露出一張臉來，卻不像是人臉——臉上覆着青碧色的鱗片，一雙眼眸是蛇類黃色的豎曈，尖尖的耳朵上墜着一對金色的彷彿是蛇形的飾物。
蛇妖！慕華一驚，欲往後縮回手，手背上那隻手卻猶如鐵鉗一般，竟不能動彈分毫。
“你說的……嘶嘶……要跟我走的啊……嘶……”蛇臉口吐人言，說話時吐出猩紅分叉的長舌，爬行動物特有的腥臭氣味撲面而來。慕華另一隻手摸到兜裏匕首的刀柄，往外一抽，朝着蛇臉的眉心處紮下去。
森青的刀刃泛着幽黑的光，直直地刺進蛇妖的眉心，但是還不等慕華鬆口氣，那人身蛇面的異族便化作一縷煙霧四散開。
“嘶嘶~”
“嘶嘶~”
“嘶嘶~”
蛇類吐信子的嘶嘶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慕華握着匕首四顧，只見街道還是原本的街道，卻不見往來喧鬧的人流，鋪了瀝青的馬路和兩旁開着門卻不見人的店鋪向兩頭蔓延至看不清的地方——這條巷子慕華常來，斷沒有這樣長的。
“嘶嘶~”
“嘶嘶~”
“嘶嘶~”
“嘶嘶~”
伴隨着連綿不絕的嘶嘶聲，無數的蛇不知從何處爬出來，僅眨眼的功夫，目之所及的地方就佈滿了各色的長蛇，涌動的蛇如潮水一般，卻在一米開外的地方停下，擡起上半身吐着猩紅分叉的舌頭。
帝都哪來這樣多的蛇？！
慕華握緊匕首，他看到那些蛇的身上有黑色的氣息繚繞，那氣息給人血腥的危險感。
“你說要跟我走的……”沙啞的聲音再次響起，這次卻是在背後，慕華猛地一回頭，同時匕首揮過去，那張詭異的蛇面又化作煙霧消散。
彷彿是一個信號一般，原本停駐不懂的蛇潮前赴後繼地撲上來，慕華只得揮舞着匕首抵擋。
如此一輪之後，慕華也發現那些蛇並非活生生的動物，或者有了靈智的妖物，而應該是鬼魂之類的存在，不由更握緊了匕首。
那柄匕首是慕家幾百年的傳家之物，慕家世代都是捉妖師，死在那把匕首下的妖物鬼魂不知有多少，上面的煞氣等閒死靈妖怪連靠近都不敢，對這些陰晦之物有天然的威懾，更何況拿着這把匕首的是一位刑/警。
那些妖鬼也發現了那把匕首，本能讓它們徘徊者不敢再靠近，慕華緩了口氣，卻不打算放過這些大庭廣衆之下爲惡的怪物，他雖不是靈師，有這把武器對付這些蛇鬼還是可以的。
“嘶嘶~”蛇麪人身異族又出現，慕華想也不想一刀刺下去。
“錚~”這一下與之前都不一樣，慕華只覺得像是刺到了金屬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尖尖的雙耳上那對金色的墜子晃動了一下，蛇面異族再次化作煙霧。
慕華這次注意到那墜子並不是蛇的形狀，而是一支纏繞的花朵。一個有些眼熟的圖案，似乎在哪裏見過。
“砰~”一聲輕響。慕華低頭，視線落在手裏的匕首上，不由變了臉色。
卻見原本森青的匕首不知何時變得漆黑，還隱隱有血紅的光澤纏繞其上，但這些卻不是慕華在意的，他看見在靠近刀柄的地方，一條深深的裂縫幾乎穿過整個刀身……
匕首幾乎整個斷裂開，慕華不敢亂動，伸手摸上腰間的佩槍，打算搏一把，至少找到出去的通道。
“嘶嘶~”“嘶嘶~”慕華不動，妖鬼攝於匕首的剋制不敢動，圍在周圍吐着猩紅分叉的舌頭髮出讓人頭皮發麻的嘶嘶聲，然後慢慢地往後退去。
來時猶如潮水涌動的蛇羣，此刻退去的速度也越來越來，彷彿慕華身後有什麼可怕的存在一樣。
細微的腳步聲在蛇鱗摩擦聲中顯得微不可聞，慕華卻奇蹟般聽到那一點點聲音，甚至嫩高分辨出那人走得十分從容，每一步的距離和輕重應該都是差不多的。
是誰？
佩槍上膛握在手裏，慕華慢慢轉身。
此時天光已暗，更有哪些鬼物的陰晦死氣，更讓這街巷裏光線昏暗，慕華看到一個身形高瘦的人緩步走來，身着黑色的漢服，在昏暗的光線中那張肅穆的臉慘白得就像冷凍櫃裏等待解剖的屍體。
慕華認得那張臉，那張讓他數次折戟而歸的臉。
吸血鬼巫珩。
將佩槍握得更緊了，慕華戒備地看着來人。
巫珩看了慕華一眼，視線從他我在另一隻手裏的匕首上掠過，那柄匕首上的煞氣和罪業已經濃重到已經看不出原形。
“你……”這個異族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慕華的戒備巫珩自然看得出來，卻不理會，只擡手捏了個護佑的指決，讓慕華不至於被這裏的死氣和罪業侵染，然後環視周圍，似乎看到了什麼。
慕華還未反應過來，只看到漢服寬大的袖擺從面前拂過，黑中含赤的衣袖上繁複華麗的花紋一晃而過。
他想起那個蛇面異族耳朵上的墜子爲什麼眼熟了！那分明就是巫珩衣服上的花紋，也是吸血鬼巫家的徽章！
想到這裏，慕華猛地擡槍對準前面的吸血鬼。巫珩看了他一眼，擡手朝前一揮，寬大的袖擺劃出一條弧線，空氣如水波般盪開，露出隱藏的東西。
“嘶嘶~”蛇潮包圍中，一個人身蛇面的露了出來。
“不許動！”又見那人身蛇面的怪物，慕華擡着槍對着巫珩喝了一聲。
巫珩卻並不理會，也不見他如何動作，眨眼就來到那蛇臉面前，那人身蛇臉的習性也像蛇，大張着嘴一口咬過來，還能看到露出的毒牙，聞到腥臭的氣息。
巫珩不由斂眉，略微後退半步，擡手用泰阿的劍鞘直接敲了下去。慕華幾次都沒能刺到實體的人身蛇面異族被巫珩用劍鞘敲了個正着，倒在地上也不知是生是死，那些妖鬼似乎是爲人身蛇面所控制，一下子四散逃竄。
巫珩眉斂得更緊了。
“你……”見此，慕華有些奇怪，卻還是戒備着。只見那個吸血鬼看了看似乎是失去控制而亂成一鍋粥的妖鬼，擡起雙手十指做出個古怪的手勢，口中低聲念着讓人完全聽不懂的句子，那奇怪的韻律像是詩歌又像咒語，給人古老而神祕的感覺。
慕華不自覺放鬆了下來，在肅穆的吟唱聲中垂下手。
他看到那些蛇妖的鬼魂身上陰晦的氣息慢慢變淡，身形也逐漸透明起來，空氣中似乎有點點金色的光輝飛舞。
慕華知道這是什麼。慕家雖然是捉妖師，而慕華本人又不曾修習靈師的能力，卻在少年時見過一次守護者家族的靈師超度亡魂的場景，那時的景象就如眼前一樣，甚至更爲恢弘壯觀。
一個吸血鬼在超度蛇妖的鬼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