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太子原命人按照擬訂好的章程,命人將統一的硯盤和筆收入考場庫中,驗收時,因着那硯盤和筆墨材質似乎差了些,太子只稍加一問,便盤出了一個手腳不乾淨的官吏,再往上又問出一個貪墨的上峯和兩個同品級官員。
一幢貪|污案。貪的還是朝廷給那些考生舉子們準備的筆墨之錢。
手下官員戰戰兢兢呈上結果時天色已全部黑了下去,陸應禹暫時按下不表,沉着臉回了美味居中。
常璃還在美味居中等他用晚膳。
如今常璃已經融合了龍珠,對食物的需求不如修煉的大,可她仍然喜歡去後廚忙活一身煙火氣,做上一整桌子好喫的菜和陸應禹一起喫。
整個盛京之中,無一人喫新套餐次數比得過陸應禹。
“今日的套餐又叫什麼?”陸應禹看着的各色菜,金箔披身的土豆,濃金色的湯汁,金黃霞光般的菜葉,盤中像佛光暈染開的醬汁……乍一看,滿目金光,聞之胃口大動。
常璃看他轉瞬褪去一身初來時的低氣壓,猶覺得不滿足。
她還想看陸應禹朝自己笑一笑,今日他來進門的時候沒對她笑,“這道菜吧,名字簡單粗暴的很。”
她笑的露出白白的牙齒,“叫暴富。”
陸應禹先怔了一下,接着終於露出一絲笑意來。
常璃耐心等着他的評價,卻聽他撫掌:“好名字。”
常璃:?
堂堂太子,品味都餵給龍吃了?
“……這道菜其實叫‘點石成金’。”
一個一個小土豆沾着金箔,灰撲撲的地方坑坑窪窪,可不就是像石頭麼。
陸應禹恍然大悟,別有深意地打量了一眼常璃。
龍珠凝成以前,常璃身上不戴首飾,恍如清水芙蓉,透徹乾淨。
如今龍珠已成,興許是收到了龍族本能影響,常璃身上也開始多了點小物件的點綴,皆是簡單大方的款式,因着手工精貴,也藏着一絲富貴。
比之從前,多了一股讓人更加挪不開視線的嬌嗔矜貴,即便日日忙於後廚也不顯俗塵,反倒像是誰家嬌養着的貴女。
美味居後頭還有不少空的庫房略過陸應禹眼前。
似乎還能塞下不少東西。
陸應禹有意帶常璃去自己府上逛一圈,就在馬車快要到太子府邸的時候,卻被巷子裏忽然跑出來的人攔了路。
馬兒驚蹄,連帶着馬車狠狠一晃,常璃反應不及,腦袋眼看着往車壁撞過去,被陸應禹用靈力及時護住,像是栽進了一大團柔軟棉花。
等到馬車停穩,確認常璃沒有受傷,陸應禹才沉聲問駕駛馬車的卞西:“何故?”
其中不悅意味讓卞西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殿下當真是威嚴日篤了,便是在殿下面前不算拘謹的卞西也不敢在陸應禹面前放肆。
“殿下,外頭跪了個書生,說是有一良策要獻給您。”卞西只覺得一言難盡。
那書生一身素色衝來馬路中央跪下,方纔若不是卞西一鞭擋了他一下,只怕那人現在已經被驚蹄的馬踩成了一張肉餅。
眼下他咬緊下頜才能忍住牙關站站,沒有幾兩肉的臉上更是嚇得血色全無,唯有高舉着手中策論的手臂是唯一還算平穩的地方,關節發白,顯然是僵硬了。
那書生不可置信地看着馬車繞過自己,“太——”後半截音便被攔在脖子上的寒光利刃逼退了。
隨行親衛嗓音冰冷,像是從寒川中飄上來的:“殿下未計較你探訪行蹤之罪已是網開一面,莫要不識好歹。”
刀刃頸側,血脈每次泵張都會把薄薄肌膚推上去、逼近利刃。再往前一步,夏珏必定會讓此處街道染血。
可他對權勢財富的渴望已經融入骨血,陳年以來早就侵蝕了理智,根本不介意突破血脈、重見天日。
於是夏珏上前一步大喊:“草民知道那些假金錠是從何而來的——”
馬車一去不回頭,就在夏珏逐漸被絕望包裹的時候,駛出十幾步開外的馬車突兀停下,車輪外包裹着的鐵皮在青石板路上拉出一道霜白的剎痕。
前頭駕車的卞西手探出車身外,朝後頭的同僚打了個手勢。
夏珏從馬兒驚蹄時候猛然拔高的心跳在此時又被拉高到了一個新的頻率,快的他頭暈眼花,只記得往前跑、靠近太子,再靠近太子一點。
“說。”裏頭冷凝的聲音道。
低沉悅耳,還透着不容冒犯的尊貴。
這便是太子之尊嗎?
夏珏一個晃神,慌忙在馬車邊上跪下:“回殿下,是李家!百尺客棧對面那掌櫃悄悄尋走了店中住客,草民正是其中之一……”
他一字一句,將曹林分發金錠給衆書生的事情說了。
馬車裏陸應禹低頭看着自己的掌心,常璃素白的指尖輕點,順着他的掌紋輕輕筆畫,寫下了一個名字。
李彤。
若是不看她滿臉嚴肅的表情,那掌心風光實在有些過於旖旎。
馬車外的一切都離他遠去,一向不缺耐心的陸應禹忽然有些不耐煩再搭理外頭的人,等常璃一得到自己想得到的信息便命卞西駕車離去。
他看不得常璃隔着馬車壁,側耳專心傾聽外頭男人說話的模樣。
“殿下?”常璃不解,她還有話想問呢。
眼前忽然一花,常璃被按着肩膀抵在馬車壁上,忽然被掠奪了呼吸。
龍族的惡劣本性在陸應禹覺醒的血脈中蠢蠢欲動,同他二十多年來養成的矜貴端方舉止互相撕咬,一時難以分辨到底是誰佔了上風。
他吮着常璃還帶着果茶香味的舌尖,又在她脣上輕咬了一口,力道略帶這點刺痛,酥麻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既然知道是何人作祟了。”陸應禹道,從常璃清透的眼中看見了自己隱約閃現的豎瞳,平日裏矜貴的五官被叫囂着的獨佔欲侵蝕,“何必再看着別的人。”
“唔。”常璃少見他如此有侵略性的狀態,指尖也有些酥麻,微微撇開了眼不敢看他筆挺的眉、深邃的眼,視線卻總是不受控制地遊移過去。
唔,美男喫醋。
喜歡。
她心尖癢癢,視線游到陸應禹殷紅地仿若花汁塗抹的薄脣,忍不住湊過去咬了一口。
這一咬,便一直焦灼到了馬車停在太子府邸前。
卞西先下了馬車,德清公公早就等在門口,拿了腳踏過來放在旁邊,躬身:“殿下、常璃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