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公館,一棟別緻的洋房。洋房前是一片修剪平整的草坪,花園裏開滿各種不同的鮮花,一個由綠蘿攀成的綠色的花棚,猶如一條綠色的走廊蜿蜒地伸展開來,傍晚銀白的月光灑在藤蘿上,散發出濃郁的香氣。

    肖公館的客廳高雅,氣派不凡,客廳裏意大利乳白色的傢俱,既淡雅,又展現了華貴,寬敞的風景窗前是一架白色鋼琴和一尊貝多芬雕像,天花板懸掛着碩大的枝形吊燈,精美別緻,牆壁上的西洋油畫,突顯了主人的素養與品位。

    傍晚時分,梅姨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裏。梅姨內心很焦慮,她已經通過交通站向區書記彙報了閆武被捕的緊急情報,梅姨還有三件事情要面見區書記彙報:第一,楚秋凡的突然出現。第二,“怪影”電臺的出現。第三,楚秋凡應該就是“怪影”。

    然而,交通站的同志告訴梅姨,區書記離開南京城,去了江北面見準備渡江的部隊首長,要過五六天才可能回來。梅姨是心急如焚,這短短五六天的時間對於她來講,是度日如年。

    梅姨回到家裏,當她走進公館,卻發現客廳裏燈火通明。她意外地看見沈少白坐在客廳裏,正在情緒盎然地和父親高談闊論。

    梅姨很不願意看見這個保密局上校坐在自己家裏,她不能忘記,就是閆武被捕的那個晚上,沈少白半路上截走了她,使她眼睜睜地看着閆武被保密局抓走。

    梅姨放輕腳步,想偷偷溜上樓梯,不想被外祖父一眼看見她,外祖父高聲喊道:“梅兒,你怎麼纔回來。”聲音中帶着責備。

    外祖父身材挺拔,相貌堂堂,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着銳利與堅毅,一頭銀白色的頭髮一絲不亂,閃着銀光,更顯得氣度不凡,玉樹臨風。

    沈少白看見梅姨回來了,連忙站起身,做了一個請的姿勢說:“肖小姐,回來了,快請坐。”那樣子反客爲主。

    梅姨顧及外祖父的面子,她硬着頭皮和沈少白點頭打了一個招呼,然後坐在旁邊的沙發上。

    沈少白說:“肖小姐,如今外邊局勢不穩,肖小姐還是早些回家爲好。”在外祖父的面前,沈少白顯得彬彬有禮,他不敢直接稱呼梅姨爲親愛的。

    梅姨冷淡地瞥了他一眼,生硬地說:“怎麼?沈處長,難道我幾點鐘回家,還需要得到沈處長的認可不成?”

    “豈敢!豈敢!”沈少白雙手抱拳,連忙解釋,“小姐誤會了,沈某不過是爲小姐擔心而已,別無他意。”

    外祖父從梅姨和沈少白的對話中聽出了一些端倪,外祖父咳嗽了一下,對女兒說:“梅兒,不得對沈處長如此無禮,有失大家風範。”然後他又扭頭對沈少白抱歉地說,“沈處長,小女被老夫給嬌慣壞了,一貫任性、嬌蠻,讓沈處長見笑了。”

    外祖父一向爲人正直,具有一顆愛國之心,他很不願意和國民黨保密局的人打交道,更不喜歡保密局的人坐在自己的客廳裏,尤其是在這個敏感時期。他知道沈少白一直在追求女兒,外祖父唯恐梅姨會接受沈少白的求婚,再一次選錯了對象,外祖父可不想讓保密局的人做自己的女婿。

    沈少白看着梅姨冷淡的面孔,卻是一點也不在意,他說:“哪裏!哪裏!沈某就是喜歡肖小姐這樣的性格,有個性,有魅力,聰明睿智,與衆不同。”

    外祖父搖了搖頭笑起來,說:“這可真是啊!現在年輕人真讓人弄不懂,弄不懂呀!”

    梅姨瞥了沈少白一眼,心裏說道:“真是個賤骨頭。”

    一直坐在一邊編織毛衣的外祖母這時擡起頭來細聲細語地說:“是啊!梅兒,沈先生說得對,現在街面上不太平,不是槍聲就是爆炸,你還是早點回來,免得我們爲你擔心。”

    外祖母是杭州人,所謂江南出美女,外祖母是典型的江南美女。外祖母業已年過五十,卻保養得很好,看上去要年輕許多,橢圓的臉龐,白皙的皮膚,一雙不大的眼睛,亮晶晶的帶着和善與賢惠。外祖母穿了一件鑲嵌着絳紫色滾邊的淺灰色薄呢旗袍,一頭捲髮別在耳後,耳邊搖墜着亮閃閃的紅寶石耳環,顯出一股貴氣,一種雍容。

    外祖母說話柔和綿軟,溫文爾雅,她站起身走到廚房門前,輕聲喊道:“郝婆,把煮好的咖啡端出來吧。”

    “好的,太太。”郝婆在廚房裏應聲答道。

    郝婆一瘸一拐地端着咖啡走出來。雖然郝婆穿着一條肥大的褲子,但依然不能掩飾她腿的殘疾。郝婆將剛剛煮好的香氣撲鼻的咖啡很有禮貌地分別放到每個人面前,還特意拿來一小杯牛奶放在茶几上,然後一言不發地退下去。

    沈少白端起咖啡,抿了一小口,慢慢地嚥下去,讓咖啡的香醇在口腔內回味,他扭頭望着郝婆一瘸一拐的背影,對外祖父讚賞地說:“嗯!這咖啡煮得很地道,味道純正,郝婆煮咖啡的功夫可是堪稱一流。”

    外祖父聽到稱讚,高興地說:“沈先生說得一點也不錯,不是我誇口,郝婆煮的咖啡那可是地道得很呢。”

    沈少白點頭贊同地說:“是,的確很地道。如果您不告訴我這是郝婆煮的咖啡,我絕對想象不到這是一個傭人煮的。”說着,他扭過頭看着梅姨意味深長地笑了,那意思好像在說,我以爲這咖啡是你煮的呢。

    梅姨瞥了他一眼,拉着長聲回敬地道:“讓沈處長見笑了,真是慚愧,我根本就不會煮咖啡。”

    “這不奇怪,有能煮這麼好咖啡的幫傭,小姐當然不會煮了。”

    “哎!你們在說什麼呢?怎麼這麼吵。”隨着一陣響亮的聲音,小舅舅肖風從樓梯上跑下來,嘴裏大聲喊着說,“你們可真夠熱鬧的,吵得我都看不下書了。”

    小舅舅肖風,現在已是南京中央大學三年級的學生,已經不是當年離開南京時那個只有十一歲、不懂事的小男生,小舅舅已長成一個帥氣十足的小夥子。他熱情奔放,爽快耿直,渾身充滿着活力。小舅舅長得很帥氣,高高的個子,烏黑的頭髮,漂亮的面龐上帶着真摯、燦爛的笑容,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透露着善良。外祖母和梅姨都喜歡得不得了,尤其是梅姨,對這個弟弟倍加關心,寵愛有加。

    肖風跑下樓梯,一屁股坐在沙發上,看着沈少白,挑釁地說:“怎麼?保密局的沈大處長,來寒舍有何貴幹呢?不會是到這裏來抓共黨分子吧?”

    “放肆!不得在此胡言亂語。”外祖父看見兒子出言不遜,氣憤地大聲喝斥,外祖父指着兒子厲聲斥道,“你不在學校裏好好上課,整日裏散漫成性,無所事事,真真是不成器,有辱我肖家門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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