笛壹仍舊對顏陌曾經施展的“掌心林”心有餘悸,詢問他的修爲究竟到了哪個境界,顏陌稍顯猶豫之後據實交代。
“什麼!觀竅境?”
顏陌好笑地看着對方驚疑的模樣,認真地點了點頭。
笛壹假裝生氣說道:“你定是攜帶了遮掩氣息的寶物,可以不願意告訴我,何必欺騙我,觀竅境連‘靈旋’都未開,哪裏能施展威力那麼強大的術印,顏兄弟太不誠實了。”
可惜顏陌說的是實情,對於“御魂者”沒辦法解釋,只能笑嘻嘻揭過這番談話。
笛壹看到顏陌“笑靨如花”的模樣,心頭毫無徵兆地打鼓,連忙移開視線,用歡笑掩飾內心泛起的波瀾,雖然不至於像先前酒樓門前那樣失態,不過內心卻暗忖這位顏公子長像太過妖孽,連他這種久經豔林的老手都差點着了道。
忽然間,笛壹想起曾經在辟雍裏學到的一番話: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權相交,權失則棄;唯心相交,篤行致遠。
這位顏公子究竟修爲如何日後自然有揭曉的時候,與這樣一位身懷絕技的不知名“高手”結識,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幫助他成就事業,想要與這樣有前途的人友誼走的長遠,相互欣賞、交心思睦纔是上上之策。
顏陌含笑聽着笛壹神采飛揚地講解沿途風景的傳聞過往,暗歎人不可貌相。
剛開始在森林之外相見之時對方是何等趾高氣昂、不可一世,與前一日的虛與委蛇不同,如今兩人卻談笑風生,竟然還真的成爲了朋友。
美中不足的是自己身上多了一個“沉甸甸”的錦盒,只是不知這盒中之物會給自己帶來什麼樣的不祥。
友情真諦在於風雨同舟,情分輕重在於有求必應,一個是赤子之心,另一個是誠意結交,兩人倒真是有惺惺相惜之感。
笛壹看起來的確很忙,他們在“遠客居”門前辭別後,便匆匆上馬奔向遠方。
看着手中這卷似乎有些年頭的竹簡,顏陌嘴角泛起一抹無奈,這是笛壹臨行前突然塞進他手中的,也不知道究竟是何物,雖然他沒有明說,但是他知道對方是在表達一種歉意的補償。
隱約間,顏陌看到笛壹掏出此物時候心疼的表情,其實對於笛家談之變色的“不詳之物”,他認爲這些人有些過度迷信了,無論這卷竹簡究竟是什麼東西,此物既沾染了友情,早已經蘊含了溫度。
不知爲何,顏陌恍惚再次產生一種錯覺,他們再相見之日怕是物是人非,今日之友誼會成爲他日難忘的珍貴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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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回溯到半個鐘頭之前,當酒宴進行一半的時候,離開翡翠樓的梅潔一行人匆匆駕車來到了東城區,於市井喧囂中換了一身行頭,僞裝成商人來到了一處偏僻的民宅。
梅潔腳步剛邁進門檻就見到一個僕人裝扮的老婦人急切迎了過來,沒有開口說一句話,只是比劃了一個她們彼此都懂的暗號。
確認了這裏安全,梅潔屏退了隨從,命令他們周圍戒備,在老婦人的帶領下來到後院,輕拾腿間碎花裙角,體態婀娜地邁步跨進一間屋子。
原本在前面領路的老婦人在她身後輕輕掩上房門,走到遠處臺階靜靜站在那裏,厚厚的眼皮隨即耷拉下來,似乎睡着了一般,令人驚奇的是若非能夠親眼看到她,就算靠得很近也聽不見老婦人的呼吸聲。
屋子裏的光線不是很充裕,甚至有些暗淡,若是尋常女子怕是要膽怯遠離,但梅潔可不是一般人,她正饒有興致地看着屋子裏的人。
屋子裏背對着門口的男人聞聲緩緩轉過身來,陰鷙的眼睛炯炯有神與梅潔四目相對,看不出彼此都在想什麼。
“夯土宮的人都這麼不解風情,我這麼一位弱女子站在門口,難道不請我進去坐一坐麼?”梅潔眉眼含俏,率先開口說道。
“弱女子?搞錯了吧!敢這麼說麗水宮的人,相信一定是沒見過禍水區域的亂墳崗。”屋裏人冷笑道。
“聽你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那片亂墳崗埋葬的累累白骨貌似很多都是你們夯土宮的先人,難不成你今天約我前來是爲了給你們夯土宮報仇雪恨的?”
梅潔自顧地找了一把椅子翹腿坐下,勾勒出渾圓的臀部,挺翹的雙峯,似乎一點也不害怕的樣子。
“這個玩笑可開不得,我杜浪僅僅是夯土宮名不見經傳的一個小囉囉,跟您這樣手握大權的執事如何能相提並論。”
“浪君,我知道你怪我當年的所作所爲,可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畢竟我們兩宮勢如水火,爲了你的大好前程我也不能糾纏你啊!”梅潔見他態度生硬,很是委屈說道。
“梅執事還請直接稱呼我姓名!我們之間早就沒了關係,這些年你在前哨崗過得順風順水,我在禍水雖然沒有你活的風光,但也衣食無憂,不互相糾纏是正確的,我們的時間都很寶貴,直接說出你的來意吧!”
杜浪絕情絕義的表現讓梅潔很傷心,她半響都沒有說話,只是呆呆地凝視着窗紙,似乎只有那微弱的日光可以照進她的心靈,救贖自己的過往,一時間,昏暗的房間寂靜無聲,兩個人都陷入在自己的思緒當中。
杜浪看似外表平靜,實際上面具之下卻恰恰相反,他心底依舊貪念對方曾經的風情,只可惜物是人爲,逝去的不可追尋,曾經的戀人除了對彼此陌生又熟悉身體的眷戀之外,內心早已經形同陌路,無法挽回。
沉默了有一會兒,梅潔長長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你若不恨我,我不信!你若不愛我,我也不信!”
“這些年我一直在用我認爲對的方式去守護我對你的愛,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的心意從未改變過。”
“麗水宮與夯土宮是世仇,我們的相識註定不會有結果,可是我不想認命!我不願意只做宮中普通弟子,我要做人上人,有能力去守護我們的愛情!”
梅潔說着說着淚水如兩道珍珠串串滴落在酥胸上,她就像講述一件內心最普通的心事,哀悼自己曾經的愛情,無聲哽咽,滴滴晶瑩淚珠發出破碎的哀鳴。
有人說女人的眼淚是最厲害的武器,這句話一點都沒有錯,杜浪動容地看着她,過去這個女人說的話有幾分可信之處他心知肚明,然而現如今的她看似嬌豔盛開卻又像在冷風中瑟瑟無助,讓他情不自禁人心生憐憫。
他喟然嘆道:“權力不過是一場遊戲,它如何能守護愛情,這不過是你在自欺欺人罷了!”
“我自欺欺人?難道你們夯土宮宮主與我們麗水宮藍甜甜之間的緋聞是謠傳?”梅潔憤憤說道。
“據我瞭解,那不是謠傳而是事實!”
“既然是事實,憑什麼他們可以相愛,我們卻不能?不就是因爲權力,不就是因爲他們高人一等?同樣是女人爲什麼我就不能獲得幸福?”
梅潔雙眼通紅,質問得杜浪怔怔不知如何回答。
“同樣是兩宮的禁忌之戀,憑什麼他們的女兒可以在世上逍遙,我們的孩子卻不能降生?”
“你知道我含淚喝下墮胎藥下身不斷流血的時候,那時候我在想什麼?”
“我恨兩宮的所有人,恨我自己,更恨我愛你!”
梅潔說到這裏已經泣不成聲,她的聲聲泣述宛如尖刀刺中杜浪的心,聽聞他們孩子的死因,杜浪的呼吸變得粗重,眼睛緊跟着變得通紅,忍不住將她擁在懷中。
梅潔沒有反抗,就像當初不能反抗強權一樣,淚水止不住灌進嘴裏,泣不成聲道:“就因爲我這個當孃的沒出息,我的孩子只能毒死腹中,他連看一眼我們的權利都沒有,憑什麼!憑什麼!你那時在哪裏?你知道我每天都在呼喚你麼?你還怪我……”
她話音停止,杜浪哈着粗氣吻在她的嫩脣上,兩人的淚水混合在一起,有鹹、有苦、有澀也有甜,直到兩個人吻得喘不過氣來才分開,梅潔用力鑽進他的懷裏,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失聲痛哭起來。
杜浪整顆心都融化了,他憎恨她但卻從未割捨她,愛與恨交織在一起猶如發酵的麪糰,酸醋藏在心中只能將絕情的面具掛在臉上。
他用力將懷中的嬌軀壓向自己的胸膛,多少年的相思之苦在這一刻全部爆發出來,這一刻他忘記了恨,濃濃的憐憫席捲全部思維。
杜浪不知道怎麼補償她,只是近乎野蠻地親吻着這個曾經日思夜想的女人,而梅潔也在熱烈地迎合着他。
這個時候任何語言都顯得多餘,只有肢體的原始接觸才能讓他們證實自己依舊深愛着對方。
不管他杜浪這些年做了多少昧良心的事情,不管她梅潔爲了攀登權力腳下踩着多少白骨,他們仍然只是有血有肉有情感的普通人,只是芸芸衆生毫不起眼的一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