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姨娘落下幾滴淚來,勉強笑道:“小姐說的是,是我考慮不周了,我這便打發了徐邪,讓他離開將軍府。”

    徐邪一聽,沒明白方姨娘的意思其實是讓他先消停下來,他第一時間便覺得自己是被拋棄了,登時慌張了,直接扯住方姨娘的袖子,哀求道:“姨娘啊,你當初讓小人辦的事小人可都辦成了,你真打算就不管小人了嗎?”

    其實他的聲音並不小,奈何習武之人各個都耳力過人,祝良宵馬上示意了鴛鴦,鴛鴦則上前去,三下五除二將那廚子提到了房門口,厲聲道:“辦事?你辦了什麼事?難不成你想在主子們的喫食裏動手腳?!”

    這帽子扣下來,誰也不敢認啊!這可是掉腦袋的事,徐邪立馬大聲喊道:“沒有!小人只是使了些手段才讓之前那個廚子走的,另外……另外,花了些銀子,讓採買的人每次買菜之前都和我通過氣,在這裏面吃了不少回扣。可是謀害主子的事,是萬萬做不出來的啊!”

    方姨娘冷汗涔涔,心中暗罵一聲蠢鈍如豬!

    這擺明了就是故意這麼說的,祝良宵會料不到廚子貪錢?她只是知道直接質問肯定不會說,可若先給人扣個帽子,尤其是謀害主人的帽子,那還不嚇得徐邪立馬就把什麼都招了?

    祝良宵壓根沒想看徐邪一眼,她望向方姨娘,問道:“這徐邪是姨娘你一手提拔上來的人吧?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呢?”

    方姨娘頓了頓,半晌才吶吶:“興許……興許是一時貪心。徐邪是我招進來的,這責任自然也是我該擔的,小姐如今還病着,切莫爲了這點事耗費心神。”

    祝良宵挑了挑眉:“勞煩姨娘關心了,只不過……如今我也是閒着,沒想到在府裏養病,竟連口想喫的飯菜也喫不上。”

    這話說的,方姨娘是無論如何也再說不出一個字了。

    祝良宵說:“這事呢,我便自己來管管看了,方姨娘先回去吧,徐邪留下。”

    方姨娘還想說什麼,但看着鴛鴦和翡翠的眼色,還是心不甘情不願的走了。

    於是現在院裏便只剩下了徐邪。

    這事便用不着祝良宵親自來審了,她淡淡道:“鴛鴦,此事便交給你了,翡翠同我出趟門。”

    翡翠眼睛一亮,姑娘又要出門了!

    “小姐是要去找衛大人麼?要帶禮物去麼?”這翡翠不說還好,翡翠一說,便讓祝良宵想起來之前那個倒黴催的“一見傾心”頓時臉又黑了。

    “這次不用你準備東西了。”祝良宵本來要出門,但看見徐邪跪在那裏哭哭啼啼的樣子,突然又靈機一動,她走上前對徐邪說:“你除了蜀地的菜,其餘的都會做的是吧?”

    徐邪有些茫然,但肯定還是要抓住這個機會,瘋狂點頭,“是是是,小人只是在做川菜方面欠缺了些,京城的菜系小人都是極熟悉的。”

    祝良宵眼珠子一轉,“我要給人帶件禮物,你幫我做個菜,若是菜做的好了,我便可以酌情,罰的輕一些,算是給你個機會,你若是不肯,那該如何就如何了。”

    徐邪一聽,哪會放棄這個機會?立馬就表起了忠心,“小姐放心,只要是您吩咐的事,小人赴湯蹈火也會辦成。”

    “倒是用不着你赴湯蹈火。”

    祝良宵其實想的很簡單,她要去北鎮撫司,那自然就不能空着手去,帶點東西一塊去比較好,至於這菜麼,她就說是自己做的,保證讓衛礪感動的不行。

    這廂徐邪心裏打着鼓,心裏也慢慢緩過神來,自己以後肯定在將軍府是待不下去了,但若是能把這菜做好了,能罰的輕一點,大不了自己帶着一家老小換個地方過日子去。

    他之前也是糊塗了,被豬油蒙了心,竟分不清這府裏誰纔是正經的主子了,正經的主子可是祝良宵啊,他想等方姨娘過來給他解圍,可人家毫不猶豫的就把他拋下了,他再可憐巴巴的求着方家收留不也沒用了麼?

    於是他就開始大戰拳腳,一心想着要把這道菜做好,不僅要做好,還要做的絕對漂亮,水準要超高,要看出他的厲害,因此他思來想去,做了一道文思豆腐。

    這文思豆腐,是一道極其複雜的淮揚菜,它選料極嚴,刀工精細,軟嫩清醇,入口即化,這不懂行的人看了便會嘖嘖稱奇,徐邪雖然不會做川菜,但的確也是個好廚子,他將這菜做好了之後,便期待的端給了祝良宵看。

    祝良宵看到這端出來一盤豆腐,細如針絲,湯色清白,只見在清白的湯色中,豆腐絲淺淺晃動——這一看便知道是大廚所做。

    祝良宵頓了頓,吩咐翡翠將菜裝盒,轉頭看見徐邪期待的眼神,最終還是放了他一馬,“你來府上多久了?”

    徐邪恭敬道:“也就半年有餘,因着小人的親戚和方家的管事是連襟,便……便花了些銀錢買通關係,進了將軍府做廚子。”

    祝良宵又問:“你總共貪墨了多少銀兩?拋開本該發的月錢和底下那些廚娘丫頭的孝敬。”

    徐邪舔了舔嘴脣,猶豫是說實話還是囫圇報個數將此事揭過算了,但又想到這位主子恐怕不是好相與的性子,若再和她打馬虎眼,恐怕會把她惹怒。

    “若拋開那些……大約,幾十上百兩銀子……”越說到後面,他就越心虛,其實他還是少報了一些,畢竟數目太大的話,可就不是主子放不放過他,是要進衙門的事了。

    祝良宵毫不意外,只是挑了挑眉,“這些都夠你在京城買宅子了。”

    徐邪吶吶點頭,“是……是,主子放心,今日之後,我定將那些銀兩全交給賬房,還望主子高擡貴手,我一家老小可全靠小人撐着呢。”

    還是翡翠看不過眼,“你在府中不過半年,竟已貪了百餘兩,若是送你到衙門,你下半輩子別想出來了!”

    祝良宵望了眼翡翠手中的食盒,到底還是沒把事做到絕,“你在府中做事,月銀便是你該拿的錢,底下人的孝敬我也可以揭過不提,至於那百餘兩卻是公中的錢,明日交還給翡翠,便可以拿了身契離開了,從此與我將軍府再無瓜葛。”

    徐邪一怔:“交給翡翠姑娘?這公中的錢爲何不是交給賬房?”

    祝良宵眸中寒芒一閃而過,翡翠蹙眉喝道:“主子的決定也輪得到你說嘴不成?”

    “小…小人不敢…”徐邪不敢再說話,很快就退下了。

    待徐邪走後,翡翠恨恨道:“主子爲何要這麼輕易放過他?這要擱在別家,打死了都有可能。更何況,他還想把銀子交給賬房,以爲我們不知道賬房先生也是方姨娘的人嗎?”

    祝良宵卻是胸有成竹:“此事還沒完。”

    “啊?爲何?”

    “若是你突然之間得了百兩銀子,可還沒來得及用便要拱手歸還,你是會乖乖交換,還是會再掙扎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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