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礪此人雷厲風行,剛一過來就直接接管了雲州府衙,畢竟這雲州府衙本來就羣龍無首,李營死了,劉同接管,但也是懶懶散散,基本每個人都是尸位素餐。

    衛礪是錦衣衛,自然有自己做事的準則,劉同怎麼做事他不管,但現在當務之急是控制好疫情,他吩咐所有人以街爲單位,挨家挨戶隔離,並且將城中大夫都集中在一起,讓他們共同商量這病該如何防治。

    這些大夫卻是比劉同更瞭解城中的情況,而且大夫們都比較年長,接觸過十年前的那次疫病,卻得出了和劉同儼然相反的定論,“衛大人,依老夫之見,此次疫病,相比十年前那次,實則更加兇猛。”

    劉同在一旁聽得不高興了,他說:“你們這幾個怕是老昏了頭,十年前那次疫病纔是兇險萬分,從發病到死亡堪堪一日,現在這次大部分青壯年早期症狀都不明顯,若是能早發現,早治療,根本就不會造成那麼大的後果。”

    大夫們醫者仁心,又生怕衛礪聽了這劉同的胡話,急着辯解道:“那不妨劉大人來說一說,這次的如何輕巧了?表面上看,症狀的確是從輕到重,若是真向劉大人說的那樣能早發現,早治療,倒也不會死去如何之多了。”

    衛礪蹙眉,比了比椅子:“還請坐下詳談。”

    老大夫心中登時寬慰不少,這代表着衛礪是相信他們大夫,而沒有被劉同幾句話牽着鼻子跑,這些日子以來接診的病人並不少,這些大夫們都是經歷過十年前恐慌的,一有疫病他們就開始慌了,結果雲州府衙似乎對這些事情並不在意,久而久之,他們也就只能乾着急了。

    幸好朝廷還是派了個好官下來了,雲州還沒有被放棄。

    “這病,就如劉大人所說的那樣,是要三五日纔會出現重症,按理來說是可以早發現早治療的,但實際上根本分辨不出他是什麼時候開始病的,從脈象上看和普通的風寒發熱沒有半點區別,可偏偏……”大夫頓了頓,臉色難看起來。

    “偏偏什麼?”

    幾個大夫對視一眼,說:“可偏偏近日裏城中有不少百姓高熱,若是一棒子打死,全部隔離,萬一又將病人和健康的人隔離在一起,最後都病了怎麼辦?十年前的疫病並不會通過接觸傳播,只要不喫那海里的魚蝦便不會有事,可這次不一樣,這次是會通過接觸傳播的,一家三口,若是男人病了,那妻子和孩子八成也是要病。”

    竟已經嚴重到這個地步了!

    衛礪臉色愈發難看,劈手掃落茶盞,怒視劉同:“你這個知府是幹什麼喫的?這麼大的事,爲何不稟報?!”

    別說是劉同了,就連李營的手札中也並未提及這一點,可李營若是知情,絕不可能將這麼大的事情瞞報,除非……除非李營也不知道。

    那這證明什麼,這隻能證明,城中已經有越來越多的百姓感染,更可怕的是,接觸了就能傳播,這速度是非常快的。

    劉同被衛礪一個茶盞砸過來,額上鮮血直流,他抖抖嗖嗖又委屈巴巴的說:“下官…下官確實是不知情啊,這幾個大夫事先並未說明此事啊。”

    大夫冷哼一聲:“我們幾個是在城中開着醫館替人看病的,不是雲州府衙的大夫,再說了,之前城中有了風吹草動,我們哪一次不是積極的稟報,結果呢?結果雲州府衙直接將我們幾個拒之門外,還說我們幾個在百姓那裏可以散播恐慌,還揚言要將我們幾個抓起來。”

    劉同:“……”他是真沒料到,這幾個人是來告狀的。

    先據大夫所說,這病最開始似乎並不會通過接觸傳播,但是一開始病源是哪裏,他們也沒有搞清楚,只知道發病之後,最開始就是起疹子,起了疹子之後伴隨着發熱,高燒遲遲不退,到後來會神志不清,就算能勉強留下有一條命,將來對腦子恐怕也會有損害。

    到起疹子這一步的時候,接觸了就會傳播了。

    並且最開始有這種病例的,幾個大夫爭論不休,最後得出的結果應當是在上個月月初。

    上個月月初,李營還未進京,但是幾天之後他就發現了不對,啓程去了京城,現如今也才七月中旬,這疫情就已經發展到這一步了,速度快得嚇人。

    “煩請各位先生回到醫館後,將高熱的病人一一做記錄,若是可以的話,將家中地址也寫上,不用詳細,只要區域就可以,另外,諸位的醫館中可有防蟲殺毒的藥水?本官代表雲州府衙向各位悉數購買,按市價計算。”

    老大夫愣了愣,說道:“這藥水我們幾個其實早有準備,便是免費供應給百姓也是可以的。”

    衛礪勾脣淺笑道:“諸位若是願意自行供應給城中百姓,那是各位的大義與恩德,但本官代表朝廷,代表雲州府衙,便不能讓諸位平白出了這份力。”

    衛礪此時此刻代表的是朝廷,大夫也是百姓,哪有讓百姓自己救自己的道理。

    幾個老大夫對視一眼,心中不自覺暢快了不少,之前在劉同那裏受得一肚子氣也是消散不少,自請離去了。

    大夫們走後,劉同才怯怯的說:“下官覺得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

    衛礪瞬間冷下臉:“所以依你之見是如何?”

    劉同哼哼唧唧的說:“衛大人在京城,可能對雲州的情況有所不知,雲州不比京城,府衙的存銀也不多,這麼多藥水,若是都購買,恐怕來年就要縮減開支了……更何況,這幾個都是長期在雲州的老大夫了,若是讓他們免費提供,他們也不會有意見的。”

    衛礪心中只覺得嘲諷,他斜覷了劉同一眼:“說下去?”

    劉同卻以爲這番話是奏效了,蹬鼻子上臉道:“更何況,您說按市價購買,我們哪裏知道市價幾何呢?”

    衛礪:“……”

    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道:“若是什麼都不知道,那要你這個雲州知府幹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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