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良宵一昂首:“你叫什麼?”

    “劉順平。”

    這人果然是個管事的,和其他人比起來,他膽子稍微大一些。

    祝良宵說:“劉順平,你跟我過來。”

    劉順平其實還有點怯,大約人對剛把自己揍了一頓的人都會有點怯,他遲鈍了一會兒纔過來,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乾巴巴的說了一句:“女俠若是覺得我們可憐那還是罷了,我們這還有年輕人,日子還過得下去。”

    祝良宵反倒是對他改觀不少,若是他一上來就說自己如何如何悽慘,那祝良宵雖然不至於產生惡感,但還是會有些稍微的失望。

    不過,心裏欣賞不少,她面上卻還是說:“日子還過得下去?如何過?靠着你們每天打家劫舍?你們總共得了多少銀兩?飢一頓飽一頓的,你當真想以後都這麼活?”

    劉順平眼神黯淡不少,但還是嘴硬道:“爲何不能過?我們只劫有錢人,有錢的人只不過是給了點小錢罷了,對他們來說算不得數的。”

    祝良宵嘖了一聲:“你又知道是小錢了,你冒充千山寨的名號,不過就是覺得千山寨有名,你本意不想做土匪,如今生活也艱難,我能幫你。”

    劉順平卻是嗤笑一聲:“我在這裏的這些日子,就只學會了一件事,那就是你們這些達官貴人的話一向不可信,瞧着你也不過是個十五六歲的小姑娘,方纔聽了我母親一席話心生憐憫,便熱血上頭罷了,你幫不了我們的。”

    這話倒也沒錯。

    劉順平繼續說:“我是個沒本事的,早些年讀過幾本書,還以爲天子腳下自然是天理昭昭,原來也是不公,這個地方待不下去了,我們已經打算回滄州了。”

    祝良宵垂下眼簾:“你可保證你所言,句句爲真?”

    劉順平嘆道:“我騙你作甚?你是個什麼人我都不知道,騙你與我有何好處?再者說了,你也看到了,水要漲上來了,這地方我們待不下去了,今天和你說這些也是因爲這些天裏,你也算是我們這一路上走來,唯一一個能揍我的女子了。”

    這個語氣聽着還以爲你在自豪。

    祝良宵嘆道:“你們已經決定好要回滄州了?”

    “是。”劉順平答道。

    “若是可以,你可想在京城找一份差事?你們滄州的老家恐怕都已經荒了,已經走到這一步了,難道真想回去重新開始?”

    話說到這一步了,祝良宵若是再不露身份,劉順平都快起疑了。

    祝良宵掀開兜帽,劉順平之前聽她聲音是個年輕姑娘,還以爲是自己聽錯了,沒想到她摘下帽子一看,還真的是個年輕姑娘,不僅如此,還很是漂亮,劉順平看了一眼之後就別過頭去。

    他雖然不懂規矩,但隱約知道京城裏這些大戶人家講究的很,未出閣的姑娘都是不給人看的,反正不會給他們這種粗鄙人看。

    祝良宵說:“我是祝將軍的獨女。”

    只此一句,比任何解釋都管用,劉順平瞪大了眼睛,震驚到失語:“你……你說什麼?”

    祝良宵聳聳肩,“可惜我今天沒帶令牌,自證身份怕是有點難度,那邊騎在馬上的公子可看見了?”

    她指了指謝斐然那邊的方向,劉順平呆滯的點了點頭。

    “謝斐然!過來!”祝良宵高呼一聲,謝斐然一行人還是有些雲裏霧裏,但謝斐然還是飛快的下馬過來了。

    三人湊到一處,劉順平和謝斐然皆是一臉茫然。

    祝良宵看向謝斐然:“帶令牌了嗎?”

    “令牌?什麼令牌?”

    “你謝家沒有玉牌之類的東西?”

    “哦哦,有的有的。”謝斐然這才反應過來,取下腰間的玉牌遞給祝良宵,那玉牌通體溫潤,上面刻着一個“謝”字。

    “雖說我無法證明我是祝將軍的女兒,但這位是太常寺卿謝大人家的公子,你若是不信可以去謝家門口問問是不是有個叫謝斐然的,是不是長他這個模樣。”

    祝良宵話音剛落,驚呆了的人變成了兩個。

    “你是祝將軍的女兒???”謝斐然感覺自己整個世界都崩塌了!他剛剛說了什麼!他對着人家的女兒說他如何如何仰慕她的親爹?更可氣的是,這姑娘什麼都知道,偏就聽着,然後半句話都不說!

    怎麼這樣!

    祝良宵這才反應過來似的,淡淡道:“不好意思剛忘了告訴你了。”

    謝斐然開始神遊天外,唸經似的喃喃自語道:“傳言果然不可信,我還聽人說祝將軍的女兒是個花瓶美人,每天只會嚶嚶嚶,踩死一隻螞蟻都會哭個不停。”

    祝良宵:“……”雖然但是,我沒幹過這事。

    劉順平兩眼發亮:“祝將軍……你是祝將軍的女兒,那你一定真能幫我們了!”

    祝良宵眸子裏含了些笑意:“現在可以相信我了?”

    劉順平激動的臉頰發紅,“信的信的,自然是信的,不愧是祝將軍親女,女中豪傑!難怪武藝高強啊。”他現在看祝良宵整個人都在發光,就連剛被她揍了的傷口都不那麼疼了。

    “行了行了,你們這裏總共還有多少人,你給我個準數,男的多少女的多少,老人小孩又有多少,將這些通通報給我,這個地方待不下去了……謝斐然你不是想在祝將軍面前立功麼?”

    “啊是……”謝斐然下意識應了一聲。

    “謝家在京中的產業不少吧,空屋子有沒有?不用多大,一個院子就行。”

    謝斐然下意識點點頭:“自然是有的,你是想安置這些人?”剛纔祝良宵和那老人說話的時候他們這邊都是聽見了的,自然也就知道所謂的山匪都是誤會一場了,不過是一些無依無靠的流民罷了。

    祝良宵點點頭,隨即又說:“想必你也能從京城中的傳聞中猜到了幾分,我如今不好暴露身份,你這兩日先讓他們有個地方落腳,我將此事稟明父親之後,會來接他們,剩下的事情我來管。”

    她這倒也不是一時熱血上頭的善心發現,這些人的安置總是個問題,總不可能真給了銀子讓他們回滄州去,那恐怕又得死幾個人。

    她是考慮到之前對戰時,這些人倒是比謝斐然那些府兵的能力強些,若是能有用處,倒也不失爲美事一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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