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便到了晚間,她伸着懶腰坐起來,翡翠服侍她坐起來穿衣,她閉着眼睛問:“衛礪呢?”
“白大人來了,在議事廳和姑爺商量事呢。”
“又商量事?”祝良宵覺得有點奇怪,什麼事之前在路上不能說,非得到別莊來說?若是爲了滄州的事情,現在還沒到滄州,萬事下定論都爲時過早。
她說:“議事廳在哪?”
翡翠有些訝異:“小姐想過去瞧瞧?”
“噓……你那裏還有茶水果子之類的麼?”祝良宵覺得自己就是要去,那也得擺出個師出有名的樣子呀,她總不可能光明正大的衝過去偷聽,以衛礪的敏銳程度,她可能會被發現,而自己只要端着托盤不就可以裝作是來給他送喫的了麼。
翡翠不愧是跟了她多年的奴婢,立馬明白了她的意思,端過來一個果盤,說:“這裏頭是兩碗粥,不如您借這個送去?”
祝良宵探着脖子一瞧,是兩碗白粥,寡淡至極,可能連糖都沒放。
無事,就它了。
祝良宵端着兩碗白粥,一路上閒庭信步的往議事廳走過去,她沒走大門,而是走的側門,剛一靠近,就能隱約聽見裏面的說話聲,雖然有些模糊,但也能聽得一清二楚,山莊裏下人並不多,又都是知禮數的,知道主子要在這裏談話,都識趣的離得比較遠。
白琰:“子淵啊子淵,你可真是個糊塗人。”
衛礪輕笑一聲,“越精明的人越糊塗,不好麼?”
白琰頓了頓,又道:“你既然如此執着,我卻也不說什麼,只是那祝家大小姐,你還是要防備着些爲好,她身上疑點重重,你當初託我查證的東西,現在已經有了眉目。”
“如何?”
“平遼並沒有一位五十歲以上的女將,倒是聽聞有一個年輕一些的姑娘經常跟在祝將軍身邊,那姑娘武功高強,比起當世男子也是不遑多讓。”
祝良宵聽見這話,登時有些心驚,只聽空氣中寧靜片刻,衛礪淡淡道:“只查到了這些?”
“這些還不夠?”
祝良宵聽不下去了,她生怕她聽下去會聽到什麼難聽的話來,她輕咳一聲,又敲了敲門,並不進去,只是站在小門外道:“夫君,我來給你們送粥了。”
半晌之後,門開了,衛礪站在門內看着她:“怎麼不從大門進來?”
祝良宵早已想好了措辭,輕車熟路道:“這山莊太大了,一時風景都看不完,大門的風景已經看過了,側門的還沒看過呢。”
衛礪倒也沒有懷疑,接過盤子走進議事廳,祝良宵跟在他後面,溫溫柔柔落落大方,任誰看了都不會覺得她能帶兵打仗。
“過來喝粥。”衛礪道。
白琰不論方纔說了什麼,面上對祝良宵還是有幾分恭敬,接過粥一瞧,確實一碗白粥,登時也愣了一瞬,“這是……白粥?”
祝良宵還未開口,衛礪已經理所應當道:“白粥又如何?白粥最是生津止渴,潤肺養顏,還……健脾益胃。”
白琰一臉不可直視的表情:“行了行了別說了你,看你絞盡腦汁的模樣我就頭疼。”
接着兩人吃了幾口之後發現連糖也沒放,表情就有些精彩了。
祝良宵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把“懵懂無知”四個字演繹的是入木三分,她懵懂中又帶着幾分惶恐一般,說:“我原本不知這是白粥,看廚房有便端過來了,是不是不好喫,我還真是好心辦了錯事了。”
白琰忙道:“嫂嫂不必忙。”
衛礪也說:“我看很好,你睡醒了無聊?那陪我出去走走。”
祝良宵眨了眨眼睛:“好啊。”
此時正是晚上,屋檐上掛着的燈籠被風吹得晃晃悠悠,映得兩人的身形明明滅滅,祝良宵並不提剛纔聽到的事,衛礪也十分默契的沒提,兩人之間就像是那些懷疑和嫌隙都不存在似的,都挑了幾件不打緊的事說了。
最終還是衛礪開了口,他說:“良宵,你若是有什麼事瞞着我,我可以既往不咎。”
祝良宵頓了頓,兩人之間又是詭異的沉默,只有潮溼的風吹過來的聲音,半晌之後她才找到自己的聲音:“沒有什麼。”
“當真?”
今日衛礪是出來玩,所以穿的也並不正式,額前有些碎髮,遮住了他的側顏,祝良宵正要說話,屋檐的燈籠忽然被風吹滅了,她的話也就這麼被打斷了。
她看向衛礪的眼神,裏頭含着希冀,她忽然又心軟了,只是喟嘆一聲:“夫君,過日子……糊塗一點不好麼?左右我不會害你。”
那就是有事瞞着的意思了,衛礪的心一點點沉了下去,卻又固執的不願意相信,“你現在不肯告訴我,以後總要告訴我的。”
祝良宵展顏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如何?”
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才真是奇奇怪怪,明明雙方心裏都藏着事,偏偏兩人面上都是裝作無事發生,卻也恰好維持了一種詭異的和平。
就在這時,祝良宵腳步停頓,衛礪正要擡手,卻覺得面頰上輕輕印下一片柔軟,像蜻蜓點水一樣掠過,是她親了親他。
他身子一僵,兩人還走在外面,雖然這山莊里人少,但他身邊的護衛可是就在附近,祝良宵彎了彎眼睛,臉頰微紅,小聲道:“我們是夫妻呀,我不會害你的,你縱使不信我,也給些耐心,等等我,好不好?”
衛礪喉頭微動,有些諷刺的想,這算什麼?打一巴掌給一顆甜棗?還是美人計?這樣的小伎倆他一向爲之不齒,但……見她在月下笑眼彎彎的模樣,他還是忍不住心軟,扶了扶她的鬢髮,“我信你了。”
無論是真情還是假意,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