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傻子李翠花,也是你們的人吧?想想也是,這麼漂亮的姑娘怎麼會甘心被賣,那些守衛也不見了,我早該想到的。”譚貴喃喃自語道。

    衛礪不置可否,譚貴如今的眼界太窄,滿心滿眼只有自己那一畝三分地,甚至就連私吞朝廷賑災物資這麼大的事,在他這裏也只是江湖人士要和他搶錢,絲毫沒有想過朝廷會找上門來。

    也是,他自以爲計劃周密的天衣無縫,百姓們根本進不去京城,求告無門,又要去哪裏揭發他呢?但是他忘了,這麼久以來,連他自己都信了季鴻才的人,認爲朝廷已經放棄了滄州,但其實沒有,他自以爲自己可以逍遙法外,但其實不能。

    “本官的耐心不多,這是你唯一一次機會,你若是再不說,本官今日便讓你見閻王。”衛礪在此重申道。

    譚貴張了張嘴,眼神逐漸瞬間刀尖一路遊移到了刀鞘,卻看見了刀柄上的花紋刻章,他瞪大了眼睛,整個人都出了冷汗,“這…這是繡春刀?你是錦衣衛?!”

    說到最後,他差點失聲。

    衛礪嗤笑一聲,並不作答,但也正是這個反應,讓譚貴的心直接涼了半截,他顫顫巍巍道,“你……你真是錦衣衛?錦衣衛怎麼會到滄州來?不不不,你肯定是在騙我的,季鴻才早就和我說了,像你們這樣的人,都只會待在京城享福,不可能到我們這個窮地方來的。”

    直到這個時候,譚貴看見這兩人的反應,纔是不得不信,畢竟沒有人敢冒充錦衣衛,再說了,如果這江湖賊人都敢冒充錦衣衛了,那也是他惹不起的人,已然自知無望,也沒有其他辦法了,只試探道:“敢問二位是……朝中哪位大官?”

    “本官乃錦衣衛僉事,衛礪。”

    衛礪手中刀尖還抵在他脖子上,只淡淡道:“此事陛下已經知曉,你的妻兒老小在半年前被你轉移到了南省底下的縣城裏,我們都已經查到了,你若是不說那些米糧現在何處,你的九族都活不下來;若是你說了,還可以輕判。”

    當然,輕判還是不輕判他都是活不下來的,大鄴朝廷自有自己的一套律法,如何約束尸位素餐或是叛國的官員,都是有自己的教條的,區別只在於是禍不及三代還是誅九族了。

    譚貴聽了這話,也是知道自己必死無疑了,這下子也說不出什麼來,遂哀嘆道:“可是那些米糧並不在我這啊,在哪我也不知道,但是……兩位大人,我地道里的金銀財寶足夠瀟灑快活過一世了,兩位若是有意,我可以將這些金銀財寶都給你們。”

    衛礪手上稍一用力,譚貴脖子上便顯現出血痕來,嚇得譚貴登時住了嘴:“我真的不知道啊!好好好我不說了,但米糧真的在季鴻才手上,這是他提出來的,我們兩個約定好,如果此事被人發現,就…就庇護對方,不能說出其他東西的下落,這樣也是個依仗。”

    念及此,衛礪不由得嗤笑一聲,季鴻才提的這個方法倒是不錯,只是可惜估錯了人,不管是他自己還是譚貴,在遇到這種情況時,甚至不需要逼問就會毫不猶豫的把對方供出來,只能說他想的挺好,但是這兩個人根本沒有這麼高的心理素質。

    本就是狼狽爲奸罷了,危機時刻恨不得獻祭對方,哪裏會管對方的死活?就算是明明知道不供出對方也許還能活的更久一點,但像他們這樣的人,這輩子沒喫過苦受過累,真上刑逼供,誰能受得住?

    譚貴爲了減自己的罪責,又補充道:“我們兩個互相不知道東西都藏在哪裏,爲了保密也都沒有問過對方,但是此時此刻貿貿然前去,他一定不會告訴你們的,他和我不一樣,我是有妻兒掛念着,但他是孤家寡人一個,並不在乎這些東西,逼供的話,他恐怕不會招。”

    “聽你的意思,是有了解法?”

    譚貴點點頭,以一種殷切的眼神望向衛礪,道:“我說出來,大人可否容我死前,同妻兒老小說說話?”

    衛礪頓了頓,點了點頭。

    譚貴說:“這個倒也不難,只要我裝作沒事人的樣子,說是想要提前轉移錢財,只要季鴻才相信了我的話,我便可以同他周旋,慢慢套出那些米糧的所在地。”

    哪料衛礪搖了搖頭:“不行,我不會給你時間周旋,明天晚上是你最後的期限,你想與他慢慢周旋,可百姓等不得。”

    譚貴無奈,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又閉了嘴,他或許是想辯解什麼,但如今這滿城的慘像也是他造成的,便再也說不出什麼狡辯的話來了。

    事已至此,衛礪也不可能將他放了,靜靜等到明天一早,而是盤問起他來,譚貴知道自己的妻兒老小的命運也許就在這一晚上了,竟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原來,譚貴本來是滄州城內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科舉考了三次才中,他是個聰明人,很快考上了前三,後來在京城裏做了幾年官,他這個人,在讀書上有些自己的見解,在官場上卻不是,京城的官場比較複雜,他這樣只會死讀書的人在那裏待得並不好,後來他就回到了滄州,並且花了好多年時間一步步走到了四品知府這個位置。

    他纔剛剛上任不到兩年,滄州便開始了大旱,一開始的時候他是一點歪心思都沒有,專心做官,直到後來他慢慢的發現朝廷的救濟越來越少,他不敢問,只是託人悄悄打聽了這些事,結果發現原來並不是朝廷的救濟變少了,而是有人在中間動了手腳,私吞了一部分。

    一開始的時候,他怒不可遏,但是後來他卻慢慢想到,這些人剋扣一些,他都難以發現,如果他動了一些,又有誰能發現呢?難不成那些百姓會知道朝廷到底發了多少救濟糧?至於上交給朝廷的賬簿,也只需悄悄動手腳而已。

    恰好他手底下的季鴻才,向他獻了妙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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