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不知道有沒有因果循環,但如果有的話,那樂安郡主大約會知道什麼叫報應。

    祝良宵走後,她最後一點精氣神像是也被抽掉了一般。

    她先前對衛礪還抱有一絲希望,因爲在她看來,錦衣衛本就該是皇家的一條狗,她姓顧,所以衛礪應該幫她,應該嚴懲那個叫冰兒的宮女……但是祝良宵告訴她,這一切其實都是默許。

    原來她真的完全被放棄了。

    樂安不明白,大鄴不是需要自己去和親嗎?就這麼不講臉面的嗎?怎麼能如此不講規矩?

    這確實是個挺可笑又挺荒謬的事情,這樣一個行事上最不穩重,最張揚跋扈,最視律法爲無物的人,居然開始期盼公正。

    ……

    一個月後,南疆和大鄴簽訂友好協議,樂安郡主成了樂安公主,帶上並不豐厚的嫁妝,踏上了去南疆的旅程。

    說是送嫁,倒不如說是送葬。

    整個隊伍都是安安靜靜的,阿克沙臉上看不見半點笑意,樂安公主坐在轎輦中,整個人明顯的沒有精氣神,她戴着面紗,因此旁人看不見她的臉頰上其實已經開始起了密密麻麻的紅疹子,這便是沒了解藥維持的樣子。

    阿克沙則看起來更像是驚弓之鳥,他精神恍惚,連話也沒有多說,舉手投足之間看不見半點一國世子該有的尊榮,反而有些畏畏縮縮,看起來像是在害怕什麼東西。

    整個隊伍看不見一絲喜氣不說,所有人都陰沉沉的,看着更嚇人了。

    樂安最後提了要求,要讓衛礪送親,崇文帝以京城離不得人爲由,只讓他送出大鄴,只要出了大鄴的地界,衛礪就會折返。

    樂安沒辦法,只能同意了。

    祝良宵沒去觀禮,她的肚子也越來越大了,這種感覺真的非常奇妙,之前是月份尚小,所以這孩子在她肚子裏也沒什麼感覺,她還是一樣的能跑能跳,但是現在,這個孩子的存在感越來越強,她有時候也會摸着肚子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裏多了一個人。

    不過她的身體底子好,還是有許多好處的,她胃口也不錯,該喫喫該喝喝,祝永年已經回了京城,平遼大捷,百姓們只會覺得不愧是祝將軍,從無敗績,衛礪又去送親了,祝良宵索性就搬回了祝家,每天和父親一塊下下棋,釣釣魚什麼的,日子過得也挺鬆快。

    祝永年不傻,祝良宵明示暗示都說過了,他自己又在平遼被扣了這麼久,再笨也能看出崇文帝的意思了,但他對於崇文帝現在的舉動也並不意外,伴君如伴虎的道理他清楚,他沒有奪權的心思,更何況崇文帝雖然專注於弄權,但在百姓的問題上卻並不如何昏庸,若是要奪權,那百姓纔是真的遭殃。

    祝良宵每天吃了睡睡了喫,立志於做一個安靜的豬精。

    接着,三天之後,暮風傳來消息,端王可能要對衛府動手。

    說實話,祝良宵之前一直沒怎麼在意過這個人,倒不是覺得他不會奪權或是什麼的,而是……這和她沒什麼關係,在她看來不關她的事,更何況,衛家怎麼想都不應該端王有什麼齷齪,換句話來說也就是……這都沒招惹過他,他抽的什麼風?

    衛礪離京,衛府閉門謝客安靜了下來。

    本來最開始的一段時間,的確是風平浪靜,衛礪走了但是衛鴻還在呢,祝良宵就索性回了祝家,但是兩日以前,衛鴻也因公被調去了其他州,偌大一個衛府便只剩下了祝良宵一個。

    也許是覺得現在衛府羣龍無首,也許是覺得祝良宵不過一屆女流之輩,現在又懷着孕,不足以稱爲威脅,所以光是這一天,衛府遭到的暗中攻擊是過去幾年的數倍之多。

    起碼在祝良宵看來是這樣的——她之前以爲起碼京城算得上平安,原來也並非如此。

    深夜,祝良宵乾脆就不睡了,搬了把椅子坐在院前,淡淡的看着院子裏跪了一地的黑衣人,面沉如水。

    她的左右兩邊還站着晏之衡和舒宇宏,影一影二也站在廊下,院子裏還有衛府的管家,衛府的管家自然也不是等閒之輩,廝殺過後臉上也沾上了血水,臉色尤其難看。

    倒不是因爲今天的刺客強勢,而是因爲他真的很希望祝良宵能回房間去待着。

    “好了,說說看吧,這又是哪兒來的人?”祝良宵看看屬下們陰沉的臉色,淡淡問道。

    被強壓着跪在院子裏的刺客眼中滿臉不忿,傲然的將頭偏到了一邊去了。

    祝良宵冷笑,“不說是吧,那帶下去先把指甲拔了,再把頭髮拔了,若再不招就千刀萬剮,你放心,我不讓你死的時候,你一定不會死。”

    祝良宵是越來越沒耐心了。

    刺客們面露恐懼,但還是很快被衛家的人帶走了。

    祝良宵起身對衆人笑道:“今晚辛苦各位了,大家都回去休息吧,再過個三五日衛礪就差不多回來了。”

    管家臉色難看道:“少夫人,如今府裏羣龍無首,這些人趁着少爺和老爺都不在,便如此猖獗,之前的刺客已經審出來了,就是端王府的人,難道咱麼就這麼算了?”

    祝良宵淺笑道:“不必擔心,自然不可能就這麼算了,他端王敢把主意打到我頭上來,就要做好我會反咬他一口的準備。”

    她今天並未怎麼動手,只是冷眼看着,那些刺客們看她是個孕婦,以爲這裏可以是個破綻,於是三番兩次想要下手,可惜祝良宵對付他們那就跟砍瓜切菜似的,沒幾下就被制服了。

    他們羞恥於自己居然連一個孕婦都打不過,所以每個人臉上都陰沉沉的。

    最開始的時候,還有人擔心祝良宵現在還在孕中,看不了這麼血腥的東西,但是今天之後她們就明白了——要說避着血光,那應該是刺客避着她。

    除了老管家一天嘮叨三遍之外,祝良宵倒是一點也不嬌氣。

    下一步,她就該去想一想這個端王殿下到底想幹什麼了。

    畢竟她是真的很難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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