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逐星生於崇文十三年。

    對於兒時的記憶,她已然不是特別清楚,她出生在一個和平年代,父親是錦衣衛僉事,母親也在錦衣衛裏做事,雖然沒有正式的批文,可是很多人都知道她。

    或許是天生性格使然,也可能是父母都是不走尋常路的人,她一歲之後就會開口說話,見誰都親,看誰都樂,她有時候活潑到祝良宵會忍不住懷疑這個女兒到底是繼承了誰,不然怎麼會每天都這麼樂呵。

    祝良宵擔心她一個幾歲的小姑娘,若是整日拘在府裏,恐怕就只能禍害府裏的人了,便乾脆讓衛礪多帶着她,讓她見見那些王公大臣,看能不能嚇住她,收斂收斂性子。

    衛礪覺得祝良宵說的很有道理,況且衛礪平常本就寵着這個女兒,現在有機會把女兒帶在自己身邊,那他肯定高興,於是衛礪便每天帶着祝逐星,除了早朝入殿的時候不帶着她,其他時刻,幾乎是隨時隨地都抱在身邊,若是見到同僚,還要忍不住上去,似乎是抱怨實則炫耀地說:“我這個女兒啊,膽子小,怕生,離不得人。”

    他剛說完就看見小逐星沖人家甜甜的擺着手,沒有半點拘謹。

    靠着這個小女兒,衛礪的辦公桌上都多出來了許多小零嘴。

    祝逐星有時候也不想出門,畢竟對小孩子來說早起實在很痛苦,可是待在府裏又只能和那個悶葫蘆哥哥大眼瞪小眼,府裏能玩的她都玩膩了。

    於是便每天都是早早醒過來,由翡翠姐姐給她穿上好看的小裙子,鴛鴦姐姐梳上好看的髮髻,然後由祝良宵帶着去北鎮撫司。

    到了北鎮撫司之後,再等一會兒衛礪就下朝回了北鎮撫司,祝良宵就把女兒交給他,自己去了練武場,逐星雖然活潑但很懂事,也許是在外面的確收斂了性子,能不亂跑的時候還是不會亂跑的,所以一般就待在書房裏,有時候外面天氣好,她就要暮風暮羽給她在門口弄一個小凳子,她就坐在凳子上,歪歪地坐着,後來祝良宵給她做了個小團扇,讓她看起來像大家閨秀一點。

    的確,乍一看的話,她就像個縮小版的大家閨秀,搖着團扇坐在書房門口,有時還煞有其事的唸叨着什麼,但別人也聽不懂。

    等衛礪忙完了,他一走出來,就能看見一個小糰子從凳子上跳下來,然後踉蹌着眼巴巴跑到他身前,張着雙手,一雙大眼水汪汪看着他,咿咿呀呀地喊着:“要抱抱!”

    祝逐星生得可愛,圓圓的臉圓圓的眼睛,就是個小粉糰子,一雙眼睛乾淨又澄澈,小孩子哪有什麼壞心眼,她就想讓爹爹多陪陪她。

    每天有這麼一個小糰子跟在後面,夏正羨慕不已,他如今是唯一的孤家寡人了。

    逐星在衛礪的書房外就這麼長到了五歲,這時候基本大家都熟悉了她,畢竟他們這一家人做出的驚世駭俗之舉也不差一件兩件的,祝逐星每天去北鎮撫司聽起來不太合規矩,但畢竟她親孃乾的沒規矩的事更多,所以相比之下,也就沒那麼在意她了。

    五歲那年入春後第一天,一個小哥哥走進了她的視線。

    小哥哥看上去也就五歲左右,個子不高,但生的很白淨,看起來是那種家世很好的人,他穿着白色金線勾勒的衣袍,頭上的發冠都鑲了東珠。

    祝逐星對小哥哥沒什麼興趣,她很喜歡那顆珠子。

    但她是個聰明的小姑娘,她知道她如果貿貿然問人家要東珠,那人家肯定是不會給她的,她知道什麼叫以物換物,便想用個東西去找小哥哥換。

    在旁人眼裏,太子顧宴之是長得很好看的,也許因爲顧氏皇族人人都生的好看。

    祝逐星想要那顆珠子,又怕小哥哥走了,便噔噔噔跑到小哥哥面前,說:“小哥哥,你是誰呀?”

    顧宴之是皇后徐氏所出,真算年齡的話其實逐星比他大一點,但是他長得更高一點,見逐星叫他小哥哥,便也以爲眼前人是妹妹了。

    他想了想,說:“我是太子。”

    祝逐星嚇得小團扇都掉了。

    然後她便看見小哥哥抿脣輕笑,彎下腰,將小團扇撿了起來,然後遞給了自己,柔聲道:“你拿好了。”

    祝逐星還有點愣,她小聲說:“你真的是太子?”

    顧宴之點點頭,“自然是。”

    “那你……”祝逐星想問他能不能把這顆東珠送給自己,但是又想到人家是太子,那這個東珠就是皇家的東西了,輕易要不到,於是她想了想,折返回書房,費勁吧啦的從自家親爹書桌上拿下來一個硯臺遞給他,還頗爲大方道:“送給你了。”

    顧宴之盯着那硯臺看——如果再過幾年,他就會覺得這硯臺很貴重,他不能收人家的東西,但畢竟他現在也只有四五歲,哪裏想到那麼多,他對硯臺沒有喜好,但想到他父皇喜歡這些東西,就有點心動。

    “謝謝。”他口齒清晰道。

    祝逐星得了這話,心裏雀躍極了,她覺得這樣就可以談條件了,便指着他頭上的東珠,說:“我想要這個。”

    顧宴之下意識道:“不能給你。”

    祝逐星登時愣了,“爲…爲什麼?”

    我都把硯臺給你了,你該把珠子給我的啊!

    這一次她幾乎快哭了。

    還從來沒有人跟她說過不行,不可以,可硯臺已經給出去了,總不能再要回來,她白白損失了一個硯臺,珠子還沒拿到!

    她委屈極了,眼淚在眼眶打着轉,顧宴之也愣了,慌慌張張不知該如何是好,而這時候她已經撕心裂肺的哭了起來,衛礪來後,見太子手裏攥着自己的硯臺,自己女兒哭天搶地,也是愣了一下。

    “臣參見太子殿下,逐星,怎麼回事?”他問道。

    逐星委屈巴巴的說:“我想用硯臺換小哥哥頭上的珠子,他不讓換。”

    衛礪頓時無奈,太子殿下發冠上的東珠哪裏是能輕易給人的,當即便道:“這是陛下御賜,不能送人的,你想要東珠,我給你買就是了。”

    顧宴之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但覺得是自己把祝逐星惹哭的,他也莫名委屈起來,嘴巴一扁,也哭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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