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求神問仙 >第五十八章 插曲
    恐懼,極大的恐懼從姜昭的骨髓開始蔓延至全身上下,但隨後又很快的消失不見了,他的內心好像一個黑洞般,很快的會將負面情緒吞消殆盡。

    “前輩何事?”

    說出這句話,姜昭都好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精神上的恐懼可以被消減,但生理上的壓迫感依舊壓的他難受。

    這一刻,姜昭終於明白爲什麼賈文赫與李洵會如臨大敵,因爲哪怕這個人沒有帶有一絲惡意,但當你和他對視的第一眼開始,天崩地裂般的壓迫感就如同潮海一般襲來。

    “我想要見虞王。”乞者張嘴說道,居然是相當字正腔圓的大虞官話。

    見虞王?姜昭幾乎是下意識的要搖頭,大虞禮法,諸侯不得主動面見天子,都是要天子召見才能入中京,更不要說自己眼下還只是諸侯之子?

    如果他真的想要見天子,起碼需要在一月之前就上請見的奏表,然後是焚香、淨體、一禮、二禮、叩問、敬奉等多個流程,最終才能在大庭廣衆之下見到虞王一面。

    哦,以上流程甚至不能由他來進行,因爲他還只是一個公子,而是需要自己的父親以諸侯的身份代表自己向中京方向上奏表。

    “我……做不到。”思來想去,姜昭還是搖搖頭。

    他不敢欺騙這位不知道是何來意的強者,也不敢在他面前耍任何的小聰明,和這種不知道活了多久的老東西賣弄自己的聰慧,那纔是作死。

    “你不是天子的臣屬嗎?”

    姜昭被這個問題給問住了。天子的臣屬?理論上所有諸侯極其下屬都是天子之臣,所以說自己也是天子臣屬倒也沒錯……但天子臣屬也分內臣外臣,二十七公卿纔是正兒八經的天子之臣啊。

    姜昭不知道如何回答這個問題,於是兩個人就這樣的僵持在了一起。

    但隨後,乞者率先打破了這個僵持的局面。

    一根手指以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伸到了姜昭的面前,輕輕的點上了他的額頭。

    一瞬間後,世界在天翻地覆之間陷入了黑暗之中。

    這是哪裏?姜昭望向四周,卻發覺四下都是虛空。

    而黑暗的虛空之處,一座七彩琉璃的寶塔緩緩在這片虛空之中旋轉漂浮。這裏就如同是它的居室,天地虛無之間唯有這座琉璃塔的存在。

    那是一座何等美麗的建築,七彩之色形成的瑩光如同活物一般圍繞巨塔流動,如同星辰一般的光點在塔的四下躍動,塔身是姜昭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物質構成,就像水有了固定形態般的輕柔,就像光被融入玉石一般璀璨。

    姜昭想要向伸出手去抓住什麼,但最終無能無力,只能默默的看着眼前的琉璃塔,以及一個逐漸靠近琉璃塔的身影。

    那是一個偉岸的身影,有着和那個無名乞者一樣的面容,但卻完全不像是同一個人。

    眼前的乞者赤裸着上半身,下身着一條白色的絲褲,腰身處懸着有二百枚金剛菩提子的串子,一隻手提着黃金色水壺,一隻手握着一柄骨質短錘。

    如今的乞者,就好像天神下凡一般,除了偉岸之外,姜昭再也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

    車駕內,李洵輕輕的拉了一下姜昭的袖子,試圖把他喚醒,輕輕的喊道:“公子、公子,快醒醒,我們已經到地方了。”

    “嗯……”姜昭睜開眼睛,發覺自己居然在車駕內睡了過去。

    “公子大概是乏了吧。”李洵善解人意的問道:“需不需要在下去和定公子通報一聲,今天夜宴可以早一些散場。”

    “不必了,我精神很好。”

    李洵點點頭,隨後提醒姜昭整理下衣冠,隨後就準備離開。

    而就在這時,姜昭突然問起了一個問題。“阿洵,你知不知道誰是阿摩羅?”

    “阿摩羅?”李洵楞了一下,隨後搖頭“沒有聽說過,也不太像是大虞人的姓名,公子問這個幹什麼?”

    “我也不知道?”姜昭也很困惑的說道:“阿摩羅……是誰哪?我好像忘記了一些事情,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

    一點點插曲並沒有影響到今天宴會的進行,李洵也只是認爲姜昭做了一個夢而已,在確認公子身體無事後便護送他一起進入了氿閣之中。

    而姬定的接待則顯然沒有自己哥哥那般熱情,一切按照正常的禮節把姜昭迎了進去,而後又按照排位座了下來。

    姬定公子坐上首的主位,而姜昭則在一旁另外開席,姜昭身側的位置則是李洵、賈文赫以及姬定公子的家臣。

    李洵眉頭一皺,眼前的排序倒也符合禮法,畢竟在場身份最高的便是這位大虞公子姬定。但之前姬離公子可是完全沒有在乎這一點,而是拉着姜昭同席而坐。

    實際上,姜昭和姬離的位置也靠的很近了,兩人交流完全沒有問題。但哪怕位置靠的再近,是否同席是否同案也是在體現主人家的態度。

    和會拿出一張笑吟吟的臉皮作爲掩蓋的姬離不同,姬定則明顯要隨性而爲的多,也不太僞裝自己。

    “昭公子在中京可還住的還習慣?離衡學宮的授學可還滿意?”

    “中京天下首善之地,生活一切如常,而離衡學宮不愧爲天下第一學府。”這句話由姜昭說出口,倒也是實事求是。起碼他實實在在的通過陰陽正之手踏入了祕法修行。

    在姜昭看來,能夠踏上祕法的修行,這就是來此最大的收穫。

    姬定也是讚許道:“離衡學宮確實非同凡響,我這裏也有一位家臣,不日將加入離衡學宮,到時候也可以與昭公子多親近,如果昭公子日後在離衡學宮有什麼事情,也可以通過此人找我。”

    姬定輕輕拍打了一下巴掌,說道:“猙,來見一下昭公子。”

    隨着姬定的話音剛落,一位身穿武士袍的年輕人立刻出席,來到了兩人身邊。

    年輕武士大概十五歲左右,眉目清秀,但卻有一股肅殺的味道,雖然是跪坐的姿勢,但上本半身卻挺的格外直,像是一把長矛。

    更讓姜昭奇異的是,當他被這個年輕人盯着時,他可以從這個少年的眼睛裏看懂一些情緒。

    如同惡獸慾要暴起食人的表情。

    “昭公子面前,不要露出這幅樣子,放輕鬆些。”姬定似乎對少年武士這幅表情有些不滿。

    “你叫猙嗎?姓什麼哪?”

    少年點點頭,然後主動補充道:“沒有姓,就是猙。”

    沒有姓氏?說明不是公卿家的子孫,也沒有自己的封地,更沒有什麼傳奇般的祖先。

    大虞姓氏的由來有三種,第一種源自那些傳奇般的祖先,就如姜昭的姜姓來自先祖“姜”,第二種則是自己家族的封地,如自己的好友子鄭的家族姓氏“古”來自自己的封地“古城”,第三種則是家族之中有人出仕,根據擔任的官職以及地位形成姓氏,比如陰陽正先生的姓氏“卜”。

    在大虞階級壁壘森嚴的現在,如果沒有姓氏,那就說明是一個徹底的底層。

    “猙是西秦人,是鎮戎三千戶的鎮民,當年的好友西秦大公子來中京遊學,後來這個孩子隨着他一起來到這裏,拿着嬴卯先生的舉薦,想要這個孩子加入離衡學宮,但離衡學宮要求入學者年過十五,所以就暫時在我手下掛個家臣的名義。”姬定解釋起猙的由來。

    “不滿十五就無法加入學宮嗎?那爲什麼我……”話剛剛脫口,姜昭就突然覺得尷尬了,因爲他立刻就想明白了前因後果。

    那有那麼多爲什麼,自己只因爲想要拜師陰陽正門下,一直不願意出來教授學生的陰陽正都要賣東泰國面子,開個後門豈不是更加平常?而一個連姓氏都沒有的西秦人,憑什麼要離衡學宮爲了開方便之門,哪怕就是僅僅是舉手之勞。

    “那我應該這麼稱呼你哪?直接叫你猙嗎?”姜昭詢問着這個少年武士。

    在大虞,直呼他人全名是一種極其失禮的行爲,除非是關係好到非比尋常,一般都是在姓或名之前加上尊稱或是官職,比如昭公子、定公子、某官、某府等,或者稱呼他的字,如果是地位低一級的人可以隱去他的姓氏,比如姜昭會叫李洵爲“洵”“阿洵”,叫賈文赫爲賈護衛,但絕不會直呼其名爲李洵。

    當然,對於一個連姓氏都沒有的人而言,姜昭想要怎麼稱呼都可以,但剛剛失言的讓他有些許愧疚,所以打算問問這個少年的有沒有其他的稱呼。

    “其他人大多都稱呼我叫秦猙(那個叫猙的秦國人),昭公子稱呼猙或者秦猙都可以。”秦猙一絲不苟的說道。

    隨後,一旁的姬定揮了揮手,便吩咐秦猙下去了。

    “秦猙是個武士,入離衡學宮後會拜在兵家梁玵的門下,學習兵家法以及武道。”姬定將秦猙遣走後說道:“昭公子,我還是那句話,若是以後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在離衡學宮找秦猙便是了。”

    姜昭點點頭,算是接受了姬定的好意。

    大虞的公子,居然收下了西秦的家臣,而按照姬定的說法,西秦的大公子居然還是他的好友……

    在現今的這個世道里,這其中的信息,可有些讓人玩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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