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姜昭的先祖姜的時代,東海的海域內還有鮫伯的身影,但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很多鮫伯漸漸去往了更加遙遠的海域。傳說在東泰剛剛開國的年代,甚至有鮫伯主動和大虞貿易,可惜隨着時間的流逝,鮫伯已經快要成爲了童謠之中的物種。
如果不是曾經在“自我思”中遠遠的望過一眼,姜昭甚至都不敢相信眼前這個鬼神般的生物就是傳說中的鮫伯。
與自己所見的鮫伯不同,姜昭眼前的鮫伯外形是男性,身體上是乳白色的鱗片,下半身那魚蛇一樣的身軀粗壯無比,支支撐着他像蛇一樣站立起來,一隻手握着一柄骨矛,矛尖則恰好對準了姜昭。
這一個動作,立刻就表明了立場,他和蛇姬以及之前偷襲的刺客一樣,是來殺姜昭的。
要死了嗎?
姜昭默默的想到了現在自己的處境,賈文赫被蛇姬纏住,李洵也不知在何方,他想要大聲的呼喊,但眼前這鮫伯卻離他太近了。近到他感覺一個投矛就可以洞穿自己的心臟。
太弱小了,這個念頭又一次浮現到了姜昭的心裏,一遍遍的刺激着他。
武瑕、陰陽正、姜衛、姑蘇安……這些強者的身影一遍又一遍的浮現在自己的腦海裏,如果自己有他們,不!哪怕自己有卜鬼或是子光那樣的實力,也起碼還有一搏之力而不是坐以待斃!
鮫伯下半身滑動着前進,速度也是極快,手中的長矛直刺向姜昭,目標就是他的心臟。
姜昭斜了一下身子,手中以超乎常人的完成了三次不同的結印,而口中則以極快的速度完成了咒唱。
也許是對於自己過於弱小和膽怯的厭惡而產生的勇氣,也是是因爲是野獸落入陷阱的臨死一搏,姜昭以他自己難以想象的速度同時完成手印與咒唱,並且幾乎是同時在心中完成了心印的刻畫。
祕法-明光咒
隨着熟悉的白色光芒覆蓋從雙眼覆蓋至全身,一切的動作在姜昭的眼中開始變得緩慢了起來,雖然現在他依舊不可能去打敗眼前的鮫伯,但至少……他有了一搏之力!
鮫伯一擊之後,姜昭側身躲過刺擊,而後卻滑稽的摔倒在地。而鮫伯則是驚訝於眼前這個孩子突然的爆發,竟然楞了一下。
因爲骨矛的迅猛的直刺在他的眼中變的慢了很多,姜昭有足夠的時間傾斜身體,艱難的躲過一擊。但他不是武士,他可以在明光咒的幫助下看清對手的攻勢,也可以提高自身的反應,但臨陣的機變不是他能掌握的,剛剛那一瞬間的躲避,他反而因爲躲避而導致身體重心不穩,直接摔倒地上。
還活着。再一次摔倒在地後,這就是姜昭腦子裏唯一的想法。
但還能堅持多久哪,掙扎着起身後,姜昭發現鮫伯已經來到了自己的身前,幾乎就是要貼近自己。
一隻覆蓋着鱗片的手一把掐住了姜昭的脖子,將他提了起來。而直到這一刻,姜昭才清晰的看見這個要殺自己的鮫伯的五官。
也是在這一刻,姜昭真正對視上了這個刺殺者,清楚明白的看到了他的眼睛。
那是一雙很複雜的眼眸,有殺意、有同情、有掙扎……還有淚水。
一個殺手,在看着自己的獵物流淚?
不知道爲什麼,姜昭突然覺得,這個鮫伯其實根本就沒有想過要殺自己,但因爲某些原因,他最終還是出現在了這個宴廳之內,將鋒利的骨矛對準了自己。
當骨矛輕輕抵住自己的喉嚨時,姜昭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活路了,明光咒或許可以提升自己的速度,但卻沒辦法讓自己擺脫這隻有的大手。
“對不起。”鮫伯開口說道“你可以閉上眼睛,很快就結束了。”,隨後握矛的手微微用力,準備刺進姜昭的喉嚨。
姜昭沒有說話,也沒有閉目等死,而是看向了鮫伯的身後。
就在那一句的時間裏,一個身影從揮灰霧之中躍起,抽刀,藉助下墜之力拔刀一斬。
鮫伯微微一個失神,隨後立刻抽出手來,橫矛格擋,但隨着刀光落下,骨矛以及那隻握矛的手臂當場便被斬斷。
一刀出手,如同雷霆落地。
“秦猙!”姜昭立刻大聲的喊出了來者的名字,並且抓住鮫伯痛不欲生的機會從那隻手裏掙脫了出來。
而這個從天而降的武士,就是秦猙,那個在宴會上被姬定引薦給自己的西秦國武士。
秦猙似乎沒有看見姜昭,他的眼中也只有一個目標,那個因爲痛苦而嘶吼的鮫伯。
秦猙的武器很古怪,不像是大虞的鐵劍,而像是西戎人的戰刃,刀背厚重,刀刃帶着一些弧度,而當浴血的秦猙舉刀站在鮫伯之前時,姜昭忽然有了一種感覺,好像一頭惡獸拿起了武器,想要殺死自己的敵人。
猙,這個名字倒是名副其實。
而鮫伯也沒有再去管姜昭,而是死死的盯着這個危險的不速之客,他完好的手臂撿起斷矛,隨後蛇魚一樣的身軀微微縮起,做出了突襲前的準備動作。
剛剛的偷襲之中,他依舊有餘力反擊,在手臂斬斷的一瞬之後,他的蛇軀就如同長鞭一樣抽打到了秦猙的身上,但可惜疼痛讓他沒有施以全力,否則足以勒死海鯊的蛇軀會直接殺死這個年輕的武士。
實際上,如果單論體魄強度以及武道修行,他甚至可以和賈文赫對敵,但受限於鮫伯的身體,他無法在陸地上全力搏殺。
雙方就如同被逼入圍籠的兩條猛獸,一個舉刀一個持矛,準備在下一擊之中殺死對方。
下一刻,秦猙的呼吸和心跳好像從自己的身體之中消失了一般,全身的力量好像灌入了自己的刀刃之中。他是一名騎兵,而騎兵在戰場上和對方騎兵戰鬥之時,只有兩馬交錯的一息時間,這一息之間你必須集中自己的精神、力量、甚至是勇氣,一刀之後,勝者生敗者死。
這就是騎兵的手段,以最強硬的意志面對奔襲的敵人,然後砍掉他的人頭,或者被他砍掉人頭。
他在剛剛的交手之中已經發現,眼前的鮫伯比他更迅捷,更有力,所以他把自己的一切的凝聚到了下一次的攻擊之中,把一切賭在了下一擊之中。
鮫伯首先發起了進攻,盤起的蛇軀發力彈起,以極快的速度衝到了秦猙的面前,而秦猙不閃不避,揮刀前攻。
一個直刺,一個揮劈,雙方都是用了自己最大的力量以及最強的手段。
一次碰撞之後,鋼鐵的戰刃最終徹底碎裂了骨矛,秦猙沒有打算朝着鮫伯的頭顱揮刀,他一開始的目標就是骨矛。
一擊得手之後,秦猙比驚訝的鮫伯更快的反應過來,一腳踏在鮫伯的蛇軀之上,隨後借力躍起,戰刃再一次瞄準了鮫伯的頭顱。
這一次,巨力下劈的一刀生生的斬碎了鮫伯的頭骨,並且沿着脖子將他的身軀整個斬裂開來。
短暫的交鋒之後,戰士和武者之間的差距就體現了出來。哪怕鮫伯的實力明顯強於秦猙,但自始至終,秦猙靠着豐富的戰都經驗一直牢牢的把握着戰局,甚至連武器的差距也在他的考慮之中。他的一切舉動都是爲了殺人,然後從這個修羅場中活下來。
隨手將刀上的血污在袖子擦拭後,秦猙望向姜昭,勉強的笑了笑。剛剛鮫伯蛇尾的抽擊,也讓他的內臟有些不好受。而姜昭站起身,擦去自己脖子上的血液,也對着秦猙苦笑一聲。
一個修羅場,兩個少年,就這樣對視了。
他們也許不會知道,這裏就是他們未來一生征途的開始。
而宴廳之內,愈來愈多的護衛闖入其中,籠罩整個宴廳內的灰霧也在慢慢的散去,這一刻,姜昭也終於看清了宴廳內到底已經化爲怎樣的地獄。
數十具屍體以各式各樣的姿態呈現在所有人的面前,在剛剛那種激斗的情況下,被人潮踩死,被護衛亂刀砍死,被刺客誤殺,被李洵的祕法波及……而這些事情發生之後,留下的身軀已經很難稱得上完整。
那些刺客基本都已經死去,只留下了那個美豔的蛇姬還在負隅頑抗,她被賈文赫、李洵、以及一名屬於姬定貼身護衛的武修者合圍在了一起,而除了他們三個之外,周圍已經聚攏了百餘甲士。
蛇姬的實力明顯比之前預判的還要強大,兩位武道修行者,一位祕法士,還有百餘甲士合力,居然還是硬喫不下這個人。
蛇姬的武技極其的劍走偏鋒,而且臨戰經驗也相當之強。她的肉體強度大概略高於賈文赫,而祕法水平和李洵相仿,但靠着自己的技巧與經驗,居然在這麼多人的圍攻下依舊遊刃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