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求神問仙 >第七十七章 酒中歌 月下舞
    酒坊的一家樂築裏,三個年輕人坐在價位最高的主案上,大聲的招呼着樂築的侍者把酒菜給他們端上來,眼下西市出了這一攤子事情,附近的樂築都沒有什麼客人,整個樂築內空空蕩蕩的,倒像是被他們三個包了場子一樣。

    四周的樂師和舞姬都有些尷尬的看着這個三個年輕人,兩男一女,都穿着一身白色的素衣,像是離衡學宮學子喜歡的衣袍,上面鋪滿了灰塵汗水,看起來倒是髒得很,不像是能來這種高級地方享受的人,如果是一般人也就打發走了,但爲首的年輕公子一出手就是丟出五萬錢來,這可是是他們這個樂築一個月都掙不到的錢。

    主案上,秦猙他們也沒有分什麼主位客位,三個人已經飢腸轆轆的年輕人如同風捲殘雲般的掃蕩着眼前的食物。饢餅、生炙、魚鮮、羊羹……一道道菜餚就這樣消失在了三個人的胃裏。

    不得不說,今天一天的折騰下來,三個人是真的餓了。

    “你喫相好可怕。”姜昭生撕着一塊牛筋肉,對着正在端起一盆羊羹的秦猙說道。

    秦猙像是喝水一樣一口氣把三人份的羊羹連湯帶肉灌進了胃裏,舒服的打了個飽嗝,對着還在撕嚼着牛筋肉的姜昭吐槽道:“你也好不到哪裏去。”

    “切,你們兩個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嗎?”卜鬼畢竟是女孩子,算是他們三個之中喫相最好看的一個人了,就是她的簪子丟了,眼下一頭青絲披散肩頭,倒有幾分山鬼狐女的感覺了。

    姜昭死活咬不動後,終於放棄了和牛筋肉的鬥爭,“你懂什麼,這裏的廚子簡直該打板子,牛筋肉火候不夠,羊羹羶味沒有除淨,跟我家的廚子比起來差遠了。”

    “酒哪?那邊那位……姐姐?麻煩給我們這上兩封好酒。”一口氣恰了個渾飽,秦猙滿意的拍了拍肚皮,卻突然想起他們三個約好的是來喝酒的,趕忙招呼起跪在主案旁,等着伺候的侍女。

    雖然喊了一聲姐姐,但秦猙其實也分不清眼前的侍女年紀幾何,那張略施粉黛的臉看起來比十四五歲的姜昭還小,但那身侍女服……嗯,委實有些暴露了,大開的胸口春光,透白絲綢縫出的裙褲,以及女子赤裸在外的玉足,這些頗有風情的裝扮一時讓他有些摸不清眼前侍女的年紀。

    “敢問……客人有什麼吩咐。”侍女走到主案邊上,慌忙的跪了下去,連頭也不敢擡起來。無他,她是真的有些害怕,眼前的三個客人實在是太過詭異了,那個身高高大的年輕人看人的眼睛就像一頭野獸一樣,喫飯的樣子更像,看着就相當兇殘,而那個比這條街上最紅的豔姬還要美麗的女孩卻披頭散髮的像個女鬼,還一身男裝打扮,唯一正常的是一位眉清目秀的年輕孩子,看起來也就和她一般大,但關鍵是……哪有兩個男人帶着姑娘來這種地方喫飯的啊?

    “你緊張什麼啊?給我們搬兩封酒來啊。”秦猙有些無語的看着眼前小丫頭,心想這姐姐咋就哆哆嗦嗦的緊張起來了啊。

    被嚇的話都有些說不清楚的侍女環顧一週,便對着那位看起來最正常的俊俏公子問道:“幾位客人要喝酒的話,需要有人來陪嗎?”

    陪?

    姜昭和秦猙大眼瞪小眼,心說喝酒還要讓人陪嗎?難不成還要教我們這麼喝酒?

    等一下!姜昭看了一眼女孩那身過於暴露的服飾,又擡起頭看了看這樂築的佈局裝潢,突然發覺問題出在哪裏了。

    樂築內最大的舞臺上,十餘根柱子上繪飾着狐女夜奔的故事圖,美豔的狐女騎着白色的水牛和情郎幽會夜奔,妖豔的肉體與輕紗輝映,那種隱晦但卻又毫不掩飾的豔麗感透過色彩傳入觀者的眼中,而在天頂之上,是一副巨大的繞娥出浴圖,女神在衆多女官的服侍下從湖中輕步踏出,那種同時結合端莊與女色的情慾感讓姜昭不由得口舌乾燥。

    姜昭連忙問那個侍女,“你們這裏是樂築吧?”

    “這裏當然是樂築。”侍女怯生生的點點頭,隨即補充道:“但不是雅樂築。”

    聽到這句不是雅樂築,姜昭立馬就懂了。他剛剛想對秦猙卜鬼說些什麼,但看見侍女還在面前,就揮了揮手,示意侍女先下去搬酒。

    女孩走後,他立刻對着卜鬼和秦猙說道:“完蛋了,這裏不是樂築,是娼館,我說他們的廚子爲什麼差點意思,感情這地方壓根就不是靠美食當招牌的。”

    “娼館……”卜鬼驚的銅勺都掉到了地下,隨即大怒的扯上姜昭和秦猙的耳朵,“你們兩個混蛋啊!帶路帶到什麼地方來了,我一個女孩跟着兩個男人來娼館混,傳出去了我還混不混了!?”

    “卜姐……姐你輕點,我可沒有秦猙的好身板。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秦猙知,咱們三個都不不傳出去不就行了。”姜昭哭喪着臉,“再說了,這個地方不是卜姐姐您挑的嗎?”

    卜鬼氣勢頓時一衰,好像確實是誒,當時她看見這個名叫狐玉居的地方,覺得就這家閣樓最是氣派,拉着兩個人就往裏面走。

    “那我也不管!”卜鬼手狠狠一擰,這下連秦猙都有些喫痛了,心說大姐你是真的一點理也不講啊。

    就在衆人打鬧的時候,兩封美酒被搬了上來,那個侍女湊上前來,小聲問道:“客人您要的酒水已經上了,還有別的吩咐嗎?”

    卜鬼氣不過,開口道:“讓你們最好的樂師和舞姬來,姐要點曲,點最貴的那種。”

    說完,她還豪氣沖天的指了指一旁的秦猙和姜昭,“他們兩個來結賬!”

    秦猙臉色大驚,而姜昭忍不住上去攔着這個不要命的祖宗,他慌忙湊到卜鬼耳邊,小聲耳語道:“姐,我的親姐啊,求您不要鬧了啊,咱們夠丟人的了,這裏不是雅樂築,他們的歌舞都是那種不穿衣服的啊。改天,改天我一定請姐姐你。”

    “哼╯^╰”卜鬼頭一撇,算是默認了姜昭的說法,畢竟她也不想看一羣舞姬不穿衣服在她面前搔首弄姿。

    “來,喝酒喝酒。”見卜鬼終於冷靜下來,秦猙連忙開了酒,給兩人的酒爵裏倒滿,然後自己抱起餘下的酒喝了起來。

    姜昭看着酒爵裏的清澈液體,小小的啜了一口,只覺得一股辛辣氣從嘴一直貫通鼻腔,他看了一眼豪飲的秦猙,不由的想到他的胃是不是個無底洞。

    “酒足飯飽,這纔是生活啊。”秦猙滿意的拍了拍酒封,酒氣上頭,他白天的那股怨氣和殺氣也泄了不少,開始侃侃而談起來,“好日子啊,以前在三千戶的時候,我過得就是這種日子,白天就跟着國君的騎兵去砍戎人,晚上就坐在戎人的腦袋上,燒着戎人的營帳,烤着戎人的牛羊,那纔是好日子啊。”

    姜昭臉一黑,你這也叫好日子?合着你心裏的好日子就是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啊?

    “嘻嘻,西秦蠻子就是西秦蠻子,開口閉口就是殺人。”卜鬼一杯酒下肚,臉色染出一絲紅暈,調笑道:“你這樣叫好日子啊?要我說,好日子不應該是父母雙全,闔家團圓嗎?”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大概是喝多的緣故,秦猙突然文縐縐了起來。

    “你還知道這句話啊?”

    “正好最近看的書裏面有寫。”

    三個人就這樣喝着酒,有一搭沒一搭的閒聊着,也不知道三個出身各異,來自天南地北的年輕人那裏有這麼多的共同語言。

    他們一會痛飲舉杯,然後毫無風度的咒罵着臨江商會的那羣黑心商人,一會又放下酒爵,爲死去的山神與百姓默哀。

    他們還年輕,年輕就意味着他們可以在這個夜晚盡情的揮灑青春,他們未來會成爲將軍、君主、大學士,會爲了某些責任、義務、榮譽而忙的焦頭爛額,工於心計。但起碼現在他們還只是未來的將軍、未來的君主、未來的大學士,所以他們可以把一切拋到腦後,縱情而歌。

    隨着喝高了的姜昭大手一拍,大聲的喊着要歌舞助興,秦猙也跟着大喝一聲“我來!”

    秦猙讓侍者爲他拿來一把西戎馬琴,然後脫去外衣,赤裸上身站在主案前,信手拉起了一曲悠揚的邊塞之曲,而隨着他的手指彈奏的速度加快,曲風從悠揚開始變得豪邁。

    姜昭喫驚,大概是遺傳父親的緣故,他也精通音律鼓樂,自然聽得出秦猙的這一手西戎馬琴的技藝超羣,他萬萬想不到秦猙粗獷的外表下卻也有這樣文藝的一面。

    姜昭也來了興致,他把幾個酒爵擺在自己面前,拿起銅勺,隨手拉過那名侍女,兩個人分別敲擊着銅爵,順着秦猙的曲風爲他伴奏。而卜鬼也不甘示弱,她一把掃去主案上的酒水菜餚,然後脫去鞋襪,赤腳踩上木案,隨曲而舞。

    卜鬼披散着頭髮,像是月下而歌的女狐,又像是天神的舞姬,她踩着和秦猙姜昭相同的鼓點,隨性的舞動着自己美好的身形。天頂上的燈籠散發的微光照射着三個年輕的身影上,打下倒錯的影子,訴說着他們的狂放不羈。

    哪怕明天就要踏上征程,但起碼這一夜,他們依舊是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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