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強一羣人走後,林大海才鬆了一口氣,一巴掌拍在陸山民頭上,“臭小子,想砸了我的店不成。”

    “海叔,他到底是誰啊?”

    “是誰,你這小混蛋,你得罪了整個民生西路最不能得罪的人,你知道他是誰嗎?他在民生西路的資格比王大虎還老,前邊路口的玫瑰酒吧就是他罩着的,手下的保安人員就有好幾十個人。”

    陸山民不解的問道,“他不就是個保安頭子嗎?”

    林大海氣得跳起來,又是一巴掌打在陸山民後腦勺,“保安頭子,他就是個流氓頭頭,哎喲,真是倒了八輩子黴了,以後這生意還怎麼做喲。”

    陸山民撓了撓頭,“我們正常開店,他還敢來砸店不成。”

    “你懂個球,他只要每天派幾個人過來鬧事兒,這店還能開嗎?”

    “警察不管嗎?”

    “怎麼管,警察來了頂多把他們抓進去關幾天,只要他們沒有傷人砸東西,沒幾天就放出來,這羣人一出來,只要往店裏一坐,誰還敢來喫燒烤。”

    陸山民憤憤的搖了搖頭,“難道就這麼任他們橫行霸道。”

    林大海哎了一聲,“想當年老子在農村老家的時候,一把鋤頭就能追着一羣人跑,這裏不比鄉下啊。”

    陸山民看着臉色無奈,背部微駝的林大海,想起曾經跟爺爺的一次對話,那個時候自己問爺爺山裏人跟城裏人到底有什麼不一樣,爺爺說,“再硬的骨頭進了城都會變軟。”

    那個時候不明白爺爺話的意思,此刻看到林大海的背影才明白,城裏真會把人的骨頭變軟。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三點鐘,但陸山民完全沒有睡意,坐在沙發上,想着下山以來的這些日子,完全顛覆了以前二十年對人生的認知。山裏人雖然也愛錢,但從沒聽說誰會去偷會去搶,都是憑着手裏的獵槍和獵刀一分一毫的掙來的,並且掙來的錢只會用來買衣食住行看得見的東西。但城裏人似乎不太一樣,並且陸山民還第一次意識到,在城裏錢不僅可以買看得見的東西,還能買看不見的尊嚴。

    對於在馬嘴村習慣了打獵過日子的一介山民來說,

    這幾日的所見所聞把陸山民的原有的人生觀和世界觀衝擊得晃盪不安,才明白爲什麼爺爺常把‘樂得心安’常掛在嘴邊,此刻,陸山民的心就感覺到很不安。陸山民拿出紙筆,開始默寫趙孟頫的《道德經》,“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無名,萬物之始,有名,萬物之母。故常無慾,以觀其妙,常有欲,以觀其檄。..........”一直寫到樓下的販夫走卒傳來各種嘈雜的聲音,陸山民才緩緩收起紙筆,平復了心情。

    練了一趟‘太極遊’,吐出一口濁氣,精神也隨之好了許多,窗外已經泛起微微的白光,陸山民洗了個澡,拿着昨晚林大海給的清單,該到菜市場買菜了。

    新月娛樂有限公司,黃梅懷着忐忑的心情報了道,在人事部的帶領下進入了培訓室。

    上午是禮儀培訓,幾十個女孩兒坐在大大的會議室,都是二十歲左右的樣子,大多數都穿得花枝招展,身穿自認爲最漂亮紅色連衣裙的黃梅坐在其中,卻感覺有些無地自容,甚至還有兩個大膽的女孩兒還毫不避諱的嘲笑黃梅是哪裏來的村姑。黃梅又氣有惱,但又無可奈何,只得心裏暗自不忿,心想着總有一天我會穿上比你們更漂亮的衣服。

    下午的培訓是講怎麼陪客人喝酒聊天,怎麼討客人歡心。其實上午的培訓黃梅就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在座的幾十個女孩兒,有些年齡明顯還沒有二十歲,這家公司怎麼可能招這麼多年紀輕輕的公關經理。下午的培訓更是讓黃梅感到擔心,聽培訓的內容,所謂的公關經理更像是陪酒小姐。

    下午培訓完後,經理把黃梅叫到了辦公室。經理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人,長得豐滿而富有貴氣,渾身更是穿着時髦漂亮的緊身旗袍,襯托得黃梅自慚形穢,緊張的坐在經理對面,心裏惴惴不安。

    經理點燃一根菸,微笑着說道:“經過一天的培訓你應該知道具體的工作了吧。”

    黃梅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經理,我想我並不適合這份工作。”

    經理笑着吐了口菸圈,“我看了你的簡歷,小城市來的,上的只是個不入流的二本,我說得沒錯吧。”

    黃梅臉色緋紅,輕輕的點了點頭。

    經理叼着煙,雙手趴在桌子上,探出頭,笑着說道:“你知道東海這個地方每年有多少985、211的大學生涌進來嗎?”頓了頓又笑着說道:“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爲太多了,但有一點可以肯定,他們當中除了父母本身有錢有勢的之外,單憑靠自己的,絕大多數在東海累死累活一輩子都買不上一套房子。”

    黃梅不是陸山民,她知道經理說的話並不誇張。

    女經理擡手指了指自己的包包,“香奈兒的包包,全球限量款,五萬塊錢一個”,說着又指了指脖子上的項鍊,“施華洛世奇,經典款,八萬一條,我在東海還有套小洋房,少說也值八九百萬,我看得出你是一個不甘平庸的女孩兒,跟着我幹,不出十年,你就是下一個我。”

    黃梅緊緊的咬着下嘴脣,臉漲得通紅,全身顫抖,淚珠也開始在眼眶中打轉,說到這個份上,還能不明白這到底是一份什麼樣的工作。自己好歹也是一個大學生,十年寒窗苦讀,難道就換來這樣的結果,但現實偏偏就是這樣的殘忍,張麗找的工作也就三千塊錢一個月,自己如果也像她那樣,這輩子都買不起對面女人手裏的包包和項鍊,更別說房子,她不甘心。

    女經理笑着站起身來,拍了拍黃梅的肩膀,“女人的資本也就二十歲到三十歲這十年,抓住了就出人頭地,抓不住,呵呵,這輩子也就完了,你是大學生,除了青春,你還比大多數同行更有腦子,說不定你的成就還會遠超過我。”

    黃梅默默的坐在椅子上,緊緊的閉上了眼睛,臉上陰晴不定,心裏糾結萬分,腦海裏像快進的膠片,不時閃過父母的身影,閃過金銀首飾,閃過豪車豪房。

    女經理只是含笑默默的看着黃梅,沒有再說話,她看過太多這樣剛入行的女孩兒,自己也是這樣經歷過來的,甚至當初比她更糾結痛苦,只要熬過了第一次,後面就會順理成章。

    沉默了幾分鐘,黃梅緩緩的睜開眼睛,“我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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