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獵戶出山陸山民劉妮 >第865章 孫兒不孝
    凌晨兩點,萬籟俱寂,四周漆黑一片,唯有納蘭府邸燈火輝煌。

    女人們坐在偏廳,個個面帶悲色,幾個年輕的女孩兒忍不住哽咽低聲啜泣。

    男人們坐在相隔不遠的正廳,神色悲愴,面色各異。

    納蘭振邦、納蘭振山、納蘭振海、納蘭振德、納蘭文成、納蘭文毅....坐在一側,納蘭子纓、納蘭子冉、納蘭子建、納蘭子輝、納蘭子俊、納蘭子廉....坐在一側。

    納蘭家的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麼齊整的聚在一起過,本該相互問候聊天的場面沒有出現,反而出奇的安靜。

    沒有人開口說話,大廳裏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氣氛壓抑而沉悶。

    二樓房門嘎吱一聲打破了沉寂,龐志遠推門而出,站在欄杆前。

    “振邦,老爺子有話對你說”。

    納蘭振邦站起身來,緩步走上樓梯,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重,這一天終於還是來了,這意味着納蘭家一個時代的結束,但並不一定意味着另一個時代的開啓。

    納蘭家,終於走到了十字路口上!

    推門而入,納蘭文若半躺着靠在靠背上,滿頭銀絲梳得一絲不苟,他還是那麼注重細節,哪怕是病入膏肓也要打扮得體體面面。

    他已經很久沒有看望過父親,在他的印象中父親就像一座巍峨的高山,永遠屹立不倒,但此刻牀上的父親,面容枯槁,臉色蒼白,毫無生氣。

    “爸”。

    納蘭文若輕輕的點了點頭,露出一絲微笑,“振邦,你有多久沒叫我爸了”?

    “二十五年零五個月一十五天”。

    納蘭文若笑了笑,“現在過了凌晨了,應該是二十五年零五個月一十六天了”。

    納蘭振邦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一股酸楚涌上心頭,眼眶蒙上一層薄霧。

    “您記得這麼清楚”?

    “振邦,爸的心裏一直有你。還有二十天就是你的七十歲生日,可惜我是趕不上了”。

    納蘭振邦嘴角抽搐了一下,“爸,兒子不孝”。

    納蘭文若搖了搖頭,“誰規定兒子一定要聽爸的,你有你的想法和見解,這正說明我對你的教育是成功的。一個國家有改革派和保守派,一個家族也一樣。其實這些年我有想過,要是當初聽你的,現在又會是怎麼樣的光景,或許納蘭家沒有今日這麼輝煌,但也不會留下今日的隱患”。

    “爸,都過去了”。

    “對於我來說是快過去了,對於你們來說,纔剛開始”。

    納蘭振邦坐在牀頭,雙手握住納蘭文若的乾枯的手掌。

    一旁的龐志遠老眼溼潤,自從二十五年前那次事件之後,父子兩人形同陌路,這一握,老爺子的心結總算可以解開了。

    納蘭文若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振邦,我是不是錯了”?

    “不,您一輩子爲納蘭家殫精竭慮,肩膀上扛着天和地,用一雙臂膀庇護着我們每一個人,您是爲了納蘭家好,是爲了納蘭家的子孫好”。

    “哎”,納蘭文若嘆了口氣,“是啊,你又何嘗不是爲了納蘭家好,我們的出發點並沒有什麼不同,分歧在於方式方法”。

    納蘭振邦百感交集,對於父親,他在感情上敬重和愛戴,但在實際行動上處處唱反調,這二十多年脫離納蘭家逍遙事外,從未替父親分擔過一點憂愁,今日一見父親已是這幅模樣。

    “振邦,我把你驅逐出家族權力圈,二十多年不聞不問,你恨我嗎”?

    納蘭振邦擡起頭,父親的眼神中帶着淡淡的擔憂和希冀,“父親,我從未恨過你”。

    納蘭文若臉上露出了微笑,“那就好,那就好”。

    “振邦,你天性純良,性格溫和,氣度儒雅,最像個讀書人,實際上我們納蘭家哪裏是什麼單純的讀書人。單純的讀書人早已被這個世界喫得乾乾淨淨。振山接手家族之後,我一直在努力過着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生活,本以爲終於可以追求一下真正讀書人的精神,但我花了整整二十年,才發現只是鏡中花水中月,納蘭家的人終究做不了讀書人”。

    “父親,

    兒孫自有兒孫福,您該放下了”。

    納蘭文若淡淡一笑,“你這句話每個華夏人幾乎都說過,你爺爺對你太爺爺說過,我對你爺爺也說過,總有一天子冉也會把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送給你,相信普天之下的所有兒女都對父母說過,但是就像兒孫不聽長輩的話一樣,哪個老人又聽進去了兒孫的話。我們華夏人,沒到嚥下最後一口氣,是不會停止嘮叨的,這是傳統”。

    “父親,我明白您的擔心,我會盡最大的努力爲納蘭家保駕護航”。

    納蘭文若滿意的點了點頭,“我就知道我家老大最識大體”。

    見納蘭文若面色蒼白呼吸急促,納蘭振邦心有不忍,“父親,您別說了,休息一會兒吧”。

    納蘭文若擺了擺手,繼續說道:“你這一代有你敢革故鼎新,下一代有子建敢打破枷鎖,你們都是納蘭家的好子孫。或許在你們眼裏我是個老頑固,但實際上我只是瞭解得更深,考慮得更謹慎而已,振邦,船大難掉頭,一個大家族的創立需要幾代人,但倒塌只在一夜之間。我們陷入得太深,深到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地步,革他們的命,就等於是在革自己的命。陸山民是光腳的不怕穿鞋的,我們不一樣”。

    納蘭振邦低頭不語,這些道理他又何嘗不懂,但正如納蘭文若所說,他的骨子裏更像是一個讀書人,天道正義與家族利益相互交割,足足折磨了他幾十年。

    “子建恐怕聽不進去這些道理”。

    提到納蘭子建,納蘭文若臉上露出極爲複雜的表情。

    “你們一樣也不一樣,你敦厚孝順,即便不認同我,也從未做出任何出格的事情。子建胸中不僅有丘壑,還有刀劍。他的刀劍只聽從於他的內心,毫無顧忌毫無底線,我一走他就是猛虎出籠,再沒有誰能制約得了他”。

    “父親,子建也有一顆爲了納蘭家奮不顧身的的心”。

    納蘭文若長嘆一口氣,“這正是我最擔心的,他要真是個浪蕩公子哥兒就好了。”

    “振邦,我記得子建小時候最怕的就是你,只要你臉色微微一變他就知道收斂。他和你走得最近,比和他爸的感情要深厚得多,從小也最聽你的話,以後你要多看着他”。

    “父親....”!見納蘭文若眼中的乞求,納蘭振邦生生的把後面的話咽回了嘴裏。

    “振邦,我知道不應該拿道德大義綁架你,但看在爲父彌留之際的份上,你多費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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