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0章攻心

    “停車”!陸山民輕喝了一聲。

    “先生,這纔沒走出幾步,還沒到呢”。出租車司機疑惑的問道,同時也踩下了剎車。

    陸山民打開錢夾,看見裏面爲數不多的鈔票,不禁眉頭微皺。舔着臉說道:

    “師傅,既然沒走出幾步,能不能打個折”。

    一臉熱情的出租車司機臉色立刻變得冰冷,“年輕人,看你的穿着也是個體面人,就不要爲難我這種討口要飯的人了吧”。

    陸山民沒有再討價還價,付了車費,抱起東西就下了車。

    剛關上車門就聽見出租車師傅“切”了一聲,嘀咕了一句“穿得人模狗樣,越有錢越摳”。

    陸山民沒有理會,轉身朝着一側的地下停車庫走去。

    附近是一片八九十年代的老舊小區,地下車庫的進口逼仄昏暗。

    陸山民走進入口,轉身站在牆邊,不再移動。

    過了差不多五六分鐘,一陣輕微而緩慢的腳步聲從入口處傳來。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緩,直到一隻白色的鞋子出現在視野之中。

    “呼”!拳風炸響,沒有猶豫,也沒有去看來人是誰,陸山民一拳打出。

    伴隨着“啊”的一聲慘叫聲,一個黑影被砸飛了出去,重重的落在一輛汽車上。

    “住、”,那人還沒來得及說出“我”字,陸山民的身形一閃即至,一隻有力的大手已經掐住了他的喉嚨。

    昏暗之中,那人隱約能看見陸山民的面龐,雙眼瞪得通紅,牙齒呲咧帶着濃濃的狠意,滿身的殺氣刺得他心臟砰砰狂跳。直到掐在脖子上的手緩緩鬆開,那張臉上的表情漸漸恢復正常,他才慢慢回過神來。

    “怎麼是你”?陸山民伸出一隻手掌。

    蒙向抓住陸山民的手站起身來,仍然心有餘悸那,他從未見過如此狠辣的表情,剛纔那股冰冷的殺意第一次讓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

    “一段時間不見,你的武道有精進了”。

    “剛纔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是你”。陸山民歉意的笑了笑。

    蒙向揉了揉胸口,目光閃躲的說道:“我今天到懷化路辦點事,看見你上了輛出租車,喊了兩聲你沒聽見,就跟了上來”。

    雖然車庫光線不好,但陸山民也能清晰的看見蒙向臉上的紅暈,這個出身警察世家的畫家,顯然不太會說謊。

    季鐵軍說得很對,大羅山的事情雖然沒有直接證據,但已經不止一人盯上了他,哪怕是蒙家,也不見得意見一致。他有些好奇,蒙向到底是受蒙家哪位長輩指示來跟蹤自己,或者說來試探自己。

    見陸山民一直不說話,蒙向臉上比剛纔更加火熱,連他自己也知道,剛纔那蹩腳的謊言實在是太低端了。

    “山民兄弟,你我一見如故,有些事情,我若是不問個清楚,心裏始終不踏實”。

    “你問吧”。

    沒有了撒謊的負擔,蒙向壓在心裏的石頭落了地,想了想問道:“大羅山的事跟你有沒有關係”?

    陸山民反問道:“你聽誰說的”?

    “你也知道我的家世,雖然我不是警察,但總能比普通人知道得多一些”。

    “沒有”。陸山民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蒙向怔怔的盯着陸山民的眼睛,那雙眼睛平靜而不起漣漪,看不出哪怕是半點的異樣。

    “你沒有騙我”?

    看見蒙向眼中複雜的表情,陸山民內心涌起一股暖流。

    “蒙哥,什麼都不要問,我們依然是朋友”。

    “正因爲是朋友,我才必須問。在我的眼中你一直是一個鐵骨錚錚的漢子,只得交往的兄弟,我不想失去你這樣一個朋友”。蒙向有些激動的說道。

    陸山民避開蒙向熱切的臉龐,“你擔心我是壞人”?

    “我不願你是壞人”。

    “你希望我向你證明我是個好人”。

    “對”!

    陸山民苦笑了一聲,良久之後,說道:“對不起,我無法證明”。

    “爲什麼”?蒙向臉上帶着明顯的痛苦。

    “好人?壞人?以前在山裏的時候我分得很清楚,但是現在,我分不清了”。說着頓了頓,“包括我自己”。

    蒙向的目光移向陸山民左手抱着的東西,黑布之下能看到方形的棱角。來之前,有人告訴過他,陸山民會去西城區公安局取一個全球通緝犯的骨灰,他在西城區公安局外面等了兩天,這兩天裏,他多麼希望陸山民不要出現。

    “爲什麼”?“爲什麼”?蒙向自言自語的嘀咕了兩句,這兩句“爲什麼”包含了很複雜的含義,爲什麼會和國際通緝犯有瓜葛?爲什麼爲了一個死去的通緝犯犯險去取他的骨灰。

    陸山民默不作聲,不是不想解釋,是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很多事情,沒有經歷過,沒有親身體驗過,永遠也不會明白、無法理解。不管怎麼解釋也沒用。

    看着蒙向失魂落魄的離去,陸山民心有慼慼,他能理解蒙向此刻的心情,但他也無能爲力。

    走出昏暗的車庫,看着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羣,陸山民突然有了一種久違的陌生感。

    一路上,陸山民察覺到至少有三波人在跟蹤他,不過以他現在的境界甩掉這些人是輕而易舉。

    將祁漢的骨灰盒交給周同安排的暗樁之後,陸山民的臉色漸漸變得冰冷,整個人不怒而威。

    在一處風景秀麗的郊區別墅,陸山民終於看見了那張欠揍的臉。

    “表妹夫”!納蘭子建站在別墅門,使勁兒的朝陸山民揮手。

    陸山民黑着臉走過去,若不是因爲納蘭子建不是武道中人,他一定會忍不住揍他一頓。

    “嘿嘿”,納蘭子建像是完全沒看到陸山民難看的臉色一樣,摟着陸山民的肩膀笑道:“表妹夫,我盼你盼得脖子都變長了”,說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你看,都成長頸鹿了”。

    陸山民不耐煩的甩開納蘭子建的手臂,徑直就往別墅裏面走去。

    納蘭子建笑呵呵的跟了上去,“親戚之間是越走越親,表妹夫,我們真該多走動走動”。

    “我現在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你就不怕惹禍上身”。

    “哎,這話你就見外了,我倆誰跟誰啊,打斷骨頭連着筋,哪怕爲你上刀山下火海我也樂意”。

    陸山民早已不相信納蘭子建這些屁話,一邊往裏面走,一邊仔細的感知別墅裏的動靜。

    進了別墅,站在大廳中央,陸山民沒有上樓查看,以納蘭子建的狡詐,一定不會講呂震池和田嶽藏在這裏。

    “坐、坐,來我這裏就要像回到家一樣,千萬別跟我客氣”。說着喊了一聲,“龍力,死哪去了,還不趕緊上茶”。

    不一會兒,龍力端着茶盤從廚房你走了出來,那高大威猛的形象與手裏精緻的茶具形成強力的反差。

    納蘭子建笑呵呵的將陸山民摁在沙發上坐下,“沒辦法,這傢伙總是笨手笨腳的,跟我的阿英比差了十萬八千里都不止”。

    陸山民毫不掩飾臉上的鄙夷,阿英的死,跟納蘭子建脫不了干係,甚至可以說是被他逼死的。

    “你的臉皮之厚,簡直令人歎爲觀止”。

    納蘭子建朝龍力揮了揮手,親自替陸山民倒上茶水,“太極有陰陽,萬物有張弛。弓弦繃得太緊會斷掉的”。

    “你以爲你很瞭解我”?陸山民沒有伸手去接納蘭子建遞過來的查。

    納蘭子建把茶杯放在陸山民身前,嘿嘿一笑說道:“瞭解你不是件難事,不僅我瞭解你,很多人都瞭解你。就像不止我一人猜到你會去找季鐵軍要祁漢的骨灰”。

    見陸山民面露慍色,納蘭子建接着說道:“我可沒派人監視你,也用不着,正如我剛纔所說的那樣,瞭解你的人很多。所以纔會有很多人把你當棋子,不管是幫你的還是害你的,都在你周圍畫了一道棋盤。因爲在變幻莫測的棋局中只有你不變,只有抓住你這顆不變的棋子纔有把握贏下這盤棋”。

    陸山民不置可否,冷冷道:“你故意用季鐵軍引我前來就是想說這些廢話”。

    納蘭子建端起茶盞,優哉遊哉的翹起二郎腿,笑道:“是啊,我要找你可以直接找你,幹嘛要通過季鐵軍呢”。

    陸山民冷哼一聲,“你挑撥離間的本事也不過如此”。

    納蘭子建呵呵笑道:“我猜季鐵軍給你的解釋是他想劍走偏鋒的利用我”。

    “這一點他確實想得太天真了,要說利用人的本事,誰能比得過納蘭三公子”。

    納蘭子建長嘆一口氣,語重心長的說道:“表妹夫啊,你太善良了,季鐵軍這種在京城打拼了一輩子的人哪有你想的那麼簡單”。

    陸山民表面上不屑一顧,內心裏實際上還是多少有些震動,季鐵軍給的解釋雖然沒有破綻,但不知道爲什麼,從一開始心中就有些疑慮,之所以沒有去深究這麼疑慮,是因爲季鐵軍現在的處境,實在是沒有可能有其它心思。

    轉頭看到納蘭子建那討厭的笑容,猛的打了個激靈,納蘭子建這傢伙最擅長的就是攻心,自己差點着了他的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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