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他真的不想就這麼死。他還這麼年輕,正值壯年,還可以爲組織做更多的貢獻。
李良掏出手機,手機的屏保是一張孤兒院的照片,這裏是他所有的童年。
照片上是一羣神情有些拘禁的孩子。他向這羣無父無母的孩子許諾過,要一個個把他們送入大學的校門。
今年才送入了兩個,剩下還有好幾十個,他不能食言。
站在小區樓下,擡頭看着八樓,窗戶裏透露出明亮的燈光。
他還有理想沒有實現,這個理想也是組織的理想。
所以,他還不想死。
在樓下站立了很久,李良終於邁出了步子。
走出電梯來到門前,正準備敲門,發現房門虛掩,顯然裏面的人已經等了他很久。
李良沒有再猶豫,死中求活,他要爲自己搏一搏。
推開門,一股濃烈的菸草味鋪面而來,不抽菸的他被嗆得眉頭緊皺。
反手關上門,走過玄關,他看見沙發上坐着一個頭發散亂油膩,皮膚蠟黃滄桑的男人。
男人嘴裏叼着煙,隨着大口的吞吐,煙霧一陣一陣的騰向空中。
李良一時間竟沒有認出男人來,直到走近了距離纔看清了男人的樣子。
“濤哥、、您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李良怔怔的看着男人,一個星期前見面還滿頭黑髮,短短几天時間,他的兩鬢竟已經斑白。
男人轉頭看着李良,指了指地面的沙發示意他坐下。“我等了你兩天了”。
李良歉意的看着男人,“濤哥,我、手機掉水裏了”。
男人像是沒聽到李良說的話一般,自顧說道:“你沒有讓我失望,我就知道你會來”。
李良低下了頭,他本有很多話要說,之前在來的路上,他就已經想好了很多要說的話,但是見到男人,不知道爲什麼,竟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男人猛的起身,之前還要死不活的他如鬼神附體,身形矯健如龍,一步跨過橫在兩人身前的茶几,抓住李良的衣領將他提了起來。
“你爲什麼要來”?!
男人凶神惡煞,佈滿血絲的雙眼狠厲無比。
李良被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不輕,目瞪口呆的盯着男人,張了張嘴,說不出話來。
男人低吼道:“爲什麼要打開手機”?
“爲什麼不逃離天京”?
男人一連串問了好幾個爲什麼,身上的氣勢才漸漸頹落回去。
李良嘴脣顫抖,牙齒輕微打架。
“濤哥,是、、、你叫我來的”。
男人鬆開李良的衣領,身上的氣勢一泄,一屁股坐在了亂糟糟的茶几上。是的,確實是他叫李良來的,這是組織上的命令,他不敢也不能違背。但是撇開這道命令,他又不希望李良來。在之前等候的一個小時候裏,他的內心歷經有生以來最痛苦的矛盾。
他既希望李良來,又希望他不要來。
“李良,你跟在我身邊多久了”?
“3年,從培訓基地畢業之後就一直跟着您,那個時候我才十八歲”。
男人擡頭看着李良,眼中滿是痛苦和不忍。“現在,你也才二十一歲”。
男人微微低下頭,他有些不敢看李良那雙還帶着些許青澀的眼睛。
“我們經常在雲水澗活動,雲水澗暴露就等於我們暴露,用不了多久,警察就會找上我們”。男人再次從兜裏摸出一根菸點上,“或許,警察已經在找我們的路上了”。
“濤哥,您是瞭解我的,我絕不會背叛組織”。李良定了定心神,終於把這句話說了出來。
男人擡頭看着李良,臉上帶着一抹異樣的苦笑,“我知道”。
李良稍稍鬆了口氣,“濤哥,我不會讓警察抓住的。即便真被抓住了,您放心,我受過專門的訓練,能扛得住,他們絕不會從我嘴裏得到任何關於組織的事情”。
男子微微點了點頭,“我也知道”。
李良隱隱看到了希望,趕緊又說道:“濤哥,娟姐是個有情有義的好姐姐,您去向她求情,她一定會給我們機會的”。
男子搖了搖頭,“我已經聯繫不上娟姐了”。
李良震驚得張大嘴巴,剛剛升起來的希望頓時被澆滅。
“難道娟姐她、、”?
男子深吸一口煙,“娟姐也暴露了,她現在也是自身難保,自從前天她給我下達最後一道命令之後,我就再也聯繫不上她了”。
李良頹然的癱倒在沙發上,六神無主。
男子嘆了口氣,“傻小子,說你傻你又很聰明,說你聰明你又很傻。既然你第一時間意識到了危險,關掉了手機,取出了的手臂裏的定位芯片,爲什麼又要給我打電話”。
李良有些心灰意冷,喃喃道:“逃離組織我又能去哪裏呢,我的身份是組織給的,組織投入大量精力培養了我,我還沒來得及報答”。
李良擡起頭,“濤哥,我是真的想爲組織做點事,哪怕死也無所謂”。
男子淡淡道:“知道娟姐給我下的最後一道命令是什麼嗎”?
李良看着男人,心臟咚咚狂跳。
男人喃喃道:“娟姐說,實現你們誓言的時候到了”。
李良雖然已經猜到,但聽到男人說出這句話,他還是蒙了。
房間裏煙霧繚繞,良久之後,李良帶着絕望的眼神看着男人,“濤哥,真的沒有辦法了嗎”?
男人停頓了半晌說道:“我是多麼的希望你們離開,但是,你們都是好樣的,沒有一個人逃離”。
李良腦袋嗡嗡作響,顫抖着問道:“譚哥和小盛他們呢”?
男人沒有回答,擡手拍了拍李良的肩膀,起身朝着一件屋子走去。
李良起身跟在男人後面,一步一步的走向那間屋子,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覺到自己的雙腿在顫抖。
男人打開門走了進去,李良緊隨其後,當他看見屋子裏的場景之後,眼淚忍不住嘩嘩的流了下來。
“他們正等着我們”。男人從一旁的凳子上拿起一炷香遞給李良,“他們先走還有我們上香,我們就沒這麼幸運了”。
李良插上香,眼淚吧嗒吧嗒的滴落在香盒裏面。
男人喃喃道:“害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