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老爺子答應了。

    不僅答應交出諜報系統,還叮囑務必不要有任何保留。

    震驚、迷茫,百思不得其解。田橫幾乎是在無意識狀態下走出了田老爺子的院子。

    從此以後,田家的命門就交到了海東青手裏。

    田橫想不通,想破了頭也想不通,爺爺爲什麼如此的相信海東青,他甚至想到過,爺爺是不是老糊塗了。

    老爺子只給了一個理由,諜報系統在海東青手裏能發揮出更大的效用。

    這確實算是一個理由,毫無疑問,海東青有這個能力,但這個理由充足嗎?不僅不充足,簡直是比三歲小孩兒過家家還兒戲。

    恍恍惚惚走到樓下,田橫才稍微恢復了神志,仔細想來,剛纔爺爺答應時候的語氣充滿了無比濃重的無奈。

    田橫一拳打在門廊的柱子上,千年古木製作的柱子印下一個深深的拳印。在坐上這個位置之前,他滿腔的熱血,激昂豪邁,暢享過無數的激盪畫面,不曾想真正做到這個位置上,日日如坐鍼氈,夜夜難以成寐。

    田橫收回拳頭,仰頭看着三樓,喃喃道:“田家數代積累,難道真的要毀於我手”。

    沒等他上樓,海東青已然從大門裏走了出來,依然是風姿颯爽、氣勢凌人,這個女人,不管是曾經還是現在,不管是天塌還是地陷,從不曾有過半點沮喪和頹廢,彷彿天生無懼無畏,或者她的字典裏壓根兒就沒有艱難困頓幾個字。

    兩相比較,田橫自慚形穢,曾經以爲自己是一個頂天立地、堅不可摧的男子漢,在這個女人面前就是一個笑話。

    海東青似乎知道田老爺子會答應一樣,開口說道:“交接的事情待會兒再說,先帶我去見一個人”。

    “誰”?田橫從思緒中回過神來。

    “妙相大師,田妙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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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頭,你先在外面等等,我與他說幾句話,不介意吧”。

    韓瑤停下踏出去的腳步,轉頭望向老人,俏皮的問道:“程爺爺,有什麼話是我不能聽的”?

    老人呵呵一笑,“你還怕我把你吃了不成”?

    陸山民拍了拍韓瑤的手,說道:“到外邊等我吧”。

    韓瑤乖巧的點了點頭,故作生氣的瞪了老人一眼,“早點還給我,待會兒我們還得去挑訂婚戒指”。

    韓瑤走後,陸山民朝老人抱了一拳,“請程爺爺賜教”。

    老人點燃旱菸袋,悠然的半躺在藤椅上,也沒叫陸山民坐下說話。

    “後生可畏啊”。

    陸山民淡淡道:“程爺爺深藏不露,單是這一份耐得住寂寞的心性就讓人歎爲觀止”。

    老人吧嗒着旱菸袋,緩緩道:“我倒是小看了你,單是這份感知能力,這世上能媲美的不足一隻手”。

    陸山民沒有故作高深,老實的說道:“我並沒有感知到您身上的氣機”。

    “哦”?老人轉頭看着陸山民,眼中偷着一抹精光。

    陸山民緩緩道:“灰塵不沾身,易髓經後期巔峯就能做到,但前提是要調動氣機外發。像老前輩這樣不用調動氣機就能做到氣機自發護體,連一般的化氣境也未必能做得到”。

    老人呵呵一笑,“觀察細緻入微,不僅武道了得,心智也了不得”。

    陸山民緩緩道:“習慣使然,獵戶出生,缺乏觀察能力的獵人都在山裏餵了野獸,也沒機會出現在這裏了”。

    老人一邊抽着旱菸,一邊悠悠道:“你對我有敵意”?

    陸山民笑了笑,直截了當的說道:“那是因爲您對我有敵意”。

    老人問道:“那你知道我爲什麼對你有敵意”。

    陸山民搖了搖頭,“不知”。

    老人抖了抖煙桿,說道:“別看我年紀大,我也有一雙觀察入微的眼睛。丫頭看你的眼神中雖然滿是甜蜜,但是甜蜜中帶着苦澀,準確的說是一種憂傷,這種憂傷就像情人擔心心愛的人離開一樣,她的眼神在說你以後會離開她”。

    老人半眯着眼睛看着陸山民,問道:“你會離開她嗎”?

    陸山民眉頭不自覺微微皺起,隨之又緩緩舒展開。“老前輩,你管太多了吧”。

    老人呵呵一笑,笑聲中帶着一股肅殺。“老頭子我多年不管閒事,自從兒子死完了,孫子死絕了,我就呆在這間裁縫店再也沒出去過”。

    陸山民怔怔的看着這位看不出年紀的老人,並沒有多大的驚訝,內家納天地之氣入體淬鍊滋養筋脈,有着延年益壽的功效,就算是公園裏那些練養生太極的老人也能多說些年月,更別說達到化氣境界。

    “老前輩,您活了這麼多年,當知道世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

    老人淡淡一笑,“身不由己”?“在歲月面前,一切身不由己都是過眼雲煙”。“老頭子倚老賣老告訴你我這麼些歲月總結出來的心得,那就是不管腰纏萬貫還是一貧如洗、無論權勢滔天還是卑賤如蟻,都沒有親朋在側、兒孫繞膝珍貴”。

    陸山民緩緩道:“不管您信不信,我所做的一切正是爲了親朋能免於災禍”。

    老人自顧說道:“人活着總得有個念想,總得心有所繫,要不然就活不下去。韓家之於我就是我心之所繫,這麼多年,幾代人了,他們是我的親人,我早已把他們當做我的兒孫親人”。

    老人轉頭看向門外,“特別是這丫頭,看見她就像看見我那早夭的曾孫女,要不然我也不會孤寂一人了”。

    陸山民也轉頭看向韓瑤,修長的身影亭亭玉立,正揚着手朝她揮舞。

    “老前輩,沒什麼事的話,我先走了”。

    老人擺了擺手,“給你一個忠告,不要做傷害韓家,特別是傷害這丫頭的事”。

    陸山民沒有回答,擡腳踏出了門檻。

    韓瑤迎上前,高興的挽着陸山民的胳膊,好奇的問道:“程爺爺跟你說了什麼悄悄話”?

    陸山民看着韓瑤湛藍色的眼睛,毫無雜質,他本以爲以韓瑤的聰慧,是應該會多少猜到些的,看來戀愛中的女孩兒智商確實不在線上。

    “他說對我很滿意”。

    “就這一句”?

    “他還說讓我好好待你,否則就要教訓我”。

    韓瑤臉上滿是開心的笑容,“程爺爺不僅是我的長輩,還算是我的師傅”。

    “他是你師傅”?陸山民訝異的問道。

    “對啊”。韓瑤點頭說道:“我小時候無聊,跟着程爺爺學過裁縫”。

    陸山民一邊走,一邊若有所思。

    “怎麼了”?韓瑤問道。

    陸山民笑了笑,“沒什麼,只是沒想到你多才多藝,還是個裁縫”。

    韓瑤翻了個白眼,“你可別小看裁縫,裏面可都是些技術活兒,我只是學到些皮毛,還配不上裁縫這個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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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橫將海東青帶到後院門口,說道:“小姑就在裏面,我就不陪你進去了”。

    海東青踏進後院,頓時煩躁的心情平靜下來許多,院子裏蔥蔥郁郁,沒有花草樹木,唯有滿院的瓜果蔬菜和一間與田家別墅羣格格不入的簡陋木屋。

    一牆之隔,別有洞天。

    一踏進後院,就聽見木屋裏傳出輕微的木魚聲,隨着走進,聲音更加的清晰。

    來到木屋前,海東青沒有立即敲門進入,而是站在門外,靜靜的聽着木魚聲,咚咚咚的聲音彷彿來自天外,卻莫名的安撫着心內。

    “施主請進”。不知在門外站了多久,也許是很久,也許只有幾秒鐘,裏面傳出了一聲輕柔而緩慢的聲音。

    海東青推門而入,房子中間靠牆立着一尊等人高的佛像,佛像下邊盤腿坐着一個青衫素以的女人,女人此時已經停下了敲打木魚,一雙溫柔祥和的眼睛正看着她。

    妙相指了指房間裏唯一的一根凳子,說道:“禪房簡陋,施主不要嫌棄”。

    海東青坐在凳子上,掃了餘光掃了一圈房間,一張牀、一張桌、一張椅,確實稱得上簡陋。

    “少了些世俗的顏色,卻多了些難得的安寧,比一牆之外的別墅要好上很多”。

    妙相吟了聲‘阿彌陀佛’,說道:“既然難得安寧,施主就不要問世俗之事了”。

    海東青問道:“妙相大師知道我要問什麼”?

    妙相緩緩道:“自從搬進這間禪房,來訪的人,沒有一個是求佛問道的,施主應該也不會例外吧”。

    海東青心下了然,沉默不語。

    妙相說道:“我觀施主眉宇間透着陰鬱,想來心裏有不少百轉曲折,就讓貧尼念一段經文,或許能對你有所幫助”。

    海東青沒有答應,也沒有拒絕,她向來雷厲風行,不喜歡拖拖拉拉,但不知道爲什麼,一踏入這間禪房,竟然一點也不心急。

    妙相雙手緩緩合十,拇指與食指輕輕捻動佛祖。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舍利子,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是故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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