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桌上擺着一張空白的宣紙。
他執着筆,遲遲不肯落筆,直到筆尖落下一滴墨,落在了宣紙上,迅速暈染開來。
他看着那滴墨,神色平靜。
過了好一會子,他才寫下一句話來。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
字體清雋乾淨,如他這個人的外表一般。
他盯着這一句話許久許久,久到那碗膳食已經涼了去。
見他突然擡手,冷着臉將那一句話劃掉。
然後擡着手,一臉遲疑,像是想要落筆,可又不知道該不該落筆的樣子。
屋外響起了陣陣風聲。
有的從門縫、窗戶縫裏鑽了進來,在屋子裏飛舞旋轉,蠟燭都因它而舞動。
他終於落筆了。
落下他對萬里的最好期待。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灩灩隨波千萬裏。
灩灩隨波千萬裏。
萬里啊。
他將來的孩子。
他丟掉手裏的毛筆,閉上眼,靜聽風聲。
半晌,他又睜開眼,看着紙上的字,嗤笑一聲,坐了下來。
屋子裏明暗交錯,屋子外秋風凜冽。
這廂寢房裏。
李意知一手撫着小腹,一手支着腦袋,閉着眼假寐。
“爲何前些日子我吩咐下去的事兒,如今還沒有發酵出來?”
她語氣不疾不徐,似是在問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兒。
一旁的婢女抖了抖身子,在她身前跪了下來,顫抖着回話,“稟......稟殿下,因着...因着那鬱家近日來提高了警惕,咱們的人進不去,也就...也就...”
李意知驀的睜開眼睛,冷冷的盯着她。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
那婢女一個勁兒的磕頭,磕到額頭都泛了紅見了血。
“滾出去。”
她又閉上了眼,遮住了眼底的情緒,面無表情。
婢女戰戰兢兢的起身來,退了下去,爲自己的劫後餘生鬆了口氣。
“賞你二十個板子,自己去領罰吧。”
冷不丁身後傳來這樣一句話,將那婢女打入了十八層地獄,她嚇得兩眼一翻,暈了過去,有人進屋來,將她拖了下去。
很快,院子裏響起了板子聲音,聽得人毛骨悚然,膽子小的丫鬟,都白着臉流淚。
這二十個板子下去,只怕是進氣少出氣多了。
屋子裏。
一位年紀較大的婆子不知何時出現在李意知面前,她弓着身,問道:“殿下,那此事,該如何是好?”
“嬤嬤可有什麼高見?”
李意知睜開眼看着她,眼底竟是帶着幾分笑意來。
那婆子不動聲色的避開了她的目光,仔細思量了好一會子,才道:“老奴愚昧,殿下恕罪。”
“嬤嬤謙虛了。”
李意知摸了摸小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她看着那婆子,繼續說道:“琳琅早聽聞,嬤嬤素來頗有手段,哪裏是愚昧,還請嬤嬤莫要謙虛,幫幫琳琅罷。”
她語氣輕輕柔柔,倒是有一番韻味在裏頭,若是男人聽了,定是會酥掉半邊身子的。
“殿下擡舉老奴了。”
婆子垂眸看着地上,不卑不亢。
她這番油鹽不進,讓李意知有些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