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林之主給論箏鳴泡了壺茶,靜靜聽完論箏鳴自己把自己坑了的臥底傳奇故事,皇甫笑禪實在沒忍住,笑了出來。

    皇甫笑禪欲給論箏鳴空了的茶杯斟滿,卻被論箏鳴制止了動作,她自然的從皇甫笑禪手中接過茶壺,將桌上兩個茶杯重新填滿。

    “你接下來有何打算?”

    論箏鳴捧着茶杯:“正道對抗異度魔界還需要助力。”

    皇甫笑禪聲音沉緩:“你已經想好了。”

    論箏鳴:“只是有個大致的方向,吾那幾日閱書千卷,有蠱毒古冊,有翳流編年史,吾有了新的看法。”

    皇甫笑禪:“什麼?”

    論箏鳴:“歷來有人說,蠱毒之術陰毒,吾卻在蠱毒典籍中看到了救人之法,解毒之招,道無惡善,人心卻有。”

    “翳流用活人做實驗,早就已經觸及爲人底線。”

    皇甫笑禪心善:“何不施以教化引歸正道?”

    “人以羣分,物以類聚,翳流的名聲不正派,吸引過去的又有幾個心是正的,吾之目的只是讓翳流解散,再不能興起罷了。”

    論箏鳴起身,彎腰撿起一顆石子,對準半躺在樹枝上的孤獨缺,丟了過去,只聽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孤獨缺罵罵咧咧往這走來。

    “哪個小兔崽子砸老子!”

    論箏鳴順了順自個的白毛,假裝沒聽見:“林主,孤獨缺真的肯自廢武功留在殘林?”

    “依吾觀之,前輩是不願的。”

    “然後呢?”

    “然後羽人非獍動的手。”

    “……”已經腦補出徒弟把師父摁在地上揍的畫面了。

    孤獨缺找過來的時候,亭子裏只剩下皇甫笑禪,論箏鳴早就不見了蹤影。

    “羽仔肯定是跟這根黑心竹學壞的!”

    皇甫笑禪伸手觸碰茶壺,茶壺柄上好似還有那人留下的餘溫,他好像被人照顧了。

    ……

    素來安靜的落日煙,今天多了點不一樣的氛圍。

    朱痕面無表情的劈柴,見論箏鳴來了,不像往日一樣招呼她,臉上寫滿了,我心情不好,你自便。

    論箏鳴將甜糕往桌上一放,透過窗戶往屋裏頭看。

    屋子裏兩一站一坐兩個人,慕少艾是坐着的那個,站着的那個一頭褐色長髮,英俊的面容上有雙冷漠的豎眸,肩上斜披着條豹紋皮毛,背後揹着一把用虎紋皮草包裹的黑色長劍。

    慕少艾嘆了一口氣:“你這麼盯着我已經很久了。”

    阿九扭過頭不看他:“哼。”

    像極了一隻和人慪氣的大貓。

    慕少艾:“阿九。”

    阿九身形僵了僵,還保持着不看他的動作。

    “阿九。”

    “阿九,阿九?”

    阿九回過頭,眸子裏有着藏不住的開心,偏偏強裝不耐煩:“慕阿呆,你好煩!”

    慕少艾終於笑了:“我以爲看不見你這副模樣了。”

    一提這事,阿九便怒氣衝衝道:“你還好意思說!你這個人怎麼說話不算話,當初和我怎麼約好的?”

    “你不恨我嗎?”慕少艾看着眼前自己一手養大的孩子。

    阿九好像被澆了一盆冷水,聲音低了下來:“我爹孃他們是自願的。”

    “你有恨我的權利。”

    這句話成功惹毛了阿九:“我回來還說明不了什麼嗎?慕少艾!”

    慕少艾指了指阿九身後:“你尾巴露出來了。”

    阿九習慣性回頭,發現被耍了,惱怒的喊道:“慕少艾!”

    慕少艾撐着桌子,站了起來,現在阿九已經比慕少艾高出一截,他有些勉強的摸了摸阿九的頭髮:“我很高興。”

    突然朱痕的聲音傳了進來:“和好了趕緊給我出來幹活,落日煙不養閒人。”

    “你朱痕叔叔忍我們很久了,我們趕緊去出去吧。”

    出了房門,慕少艾看見桌上的一包甜糕,愣了下,問道:“有人來過?”

    “嗯,箏鳴,來看看就走了。”

    “有說什麼嗎?”

    朱痕猶豫了下,還是說了:“羨慕嫉妒的說了句,她也想養貓。”

    ……

    凝晶雪峯獨成一片冰天雪地,論箏鳴不懼寒冷,她提起裙襬,走向雪峯深處。

    蒼很少讓人帶話給她,忽然讓她來凝晶雪峯肯定是觀天象時看到了什麼。

    面色蒼白的紫衣刀者,是冰封世界唯一的亮眼色彩,他注視着身前的晶瑩剔透的花,直到雪梟發出示警的叫聲,他才慢慢擡起頭。

    論箏鳴和紫衣刀者的目光對上,他的眼神懵懂,表情木訥,肩上的雪梟親暱的蹭着他。

    刀者開口了,說話一停一頓,像個剛學會說話的孩子。

    “你是誰?”

    論箏鳴放下了提着裙襬的手,拱手:“在下弦中君論箏鳴。”

    “你爲什麼來到這裏?”

    論箏鳴走近,在讓人覺得安全的距離停了下來:“想來便來了,你呢,你是誰?”

    “他說我是殺戮的兵器。”

    論箏鳴:“那你叫什麼名字?”

    “奈落之夜·宵。”

    論箏鳴:……我想起來了,這不是發明家夜重生照着自己創造出來的兒子嗎?因爲宵有了自我意識,就認爲他是失敗品,把他丟棄了。

    論箏鳴拍了拍腦袋,宵看見她的動作很不解:“爲什麼要打頭?”

    論箏鳴笑:“吾想起了一些事情,覺得想起的有些晚。”

    宵的目光轉到論箏鳴臉上的面具:“爲什麼遮住臉?”

    論箏鳴取下面具,耐心解釋:“仇家太多,不遮臉會被人認出來追着砍的。”

    宵好似認識到什麼:“我們不一樣,你是人類,而我是失敗品。”

    論箏鳴搖了搖頭:“在吾看來,你和吾並無區別。”

    宵:“爲什麼這麼覺得?”

    “你會問爲什麼,會有求知慾,這是人類才具有的。”

    宵困惑了:“那我是人類嗎?你又爲什麼會知道那麼多答案?”

    論箏鳴:“你是,吾幼時同樣是從爲什麼一路問過來的,也有那麼一個替吾解惑之人,帶吾一步步明白所有事情。”

    “你爲什麼會一直待在這裏?不想去別處走走嗎?”論箏鳴反問他。

    宵指着兩朵同枝而生的花:“我不知道去哪裏,當我睜開雙眼,第一眼就看到了它,跟我一樣無知無覺,獨自存活在這裏。”

    “你知道它的名字嗎?”

    宵搖搖頭:“不知道。”

    論箏鳴靠近花朵,輕聲道:“它叫凝晶花。”

    “原來它叫凝晶花。”

    論箏鳴捧起花瓣,又小心翼翼移開手:“很美的名字,很美的花對吧?”

    宵:“美是什麼?”

    “是讓人看了覺得賞心悅目,欣賞之詞。”

    宵搖頭:“我不懂。”

    宵向論箏鳴靠近:“你說我們同樣是人類,我能像你一樣,知道的那麼多嗎?”

    “只要慢慢經歷,一點點積累你都會明白的。”

    “比如這樣。”論箏鳴握住宵冰涼的手。“感受到了嗎?這是熱,和冷對應的感覺。”

    宵感覺到對方手上的溫度,緩緩點頭:“我明白了。”

    “這就積累一項,宵,你願意跟吾走嗎?”

    一直待在這個無人居住的地方,不和人接觸,宵永遠不會明白人的感情,不會懂得人情世故,容易被人利用,被人傷害。

    宵:“去哪裏?”

    論箏鳴彎眸:“去往江湖。”

    宵:“那是什麼地方?”

    論箏鳴:“有着人類各種感情的地方。”

    “那凝晶花怎麼辦?”

    “花有花開的意義與價值,也許能給予別人幫助,也許只是來到世上走一遭,最後結成果實,落入土地,再重新開始。”論箏鳴重新戴上面具。

    宵似懂非懂,反手握緊了論箏鳴:“那走吧。”

    論箏鳴成功帶走了白紙一張的宵,從人的日常生活說起,帶宵走過滾滾紅塵,見識歡喜和悲傷。

    宵忽然在飯館門口停了下來:“這是什麼味道?”

    論箏鳴聽到宵的肚子發出了飢餓的尖叫,一種虐待孩子的愧疚感油然而生。

    都說再餓不能餓孩子。

    “是香味,你應該是餓了,吾們去疏樓西風。”

    “那是哪?”

    論箏鳴高深莫測道:“吾友居住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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