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私巖。

    繩索從從滾軸上捲起,穿過木柱中央被捆住手腳的女子,捲到另一側滾軸上,直接將女子懸掛了起來,唯有足尖能點在石塊上。傾君憐被掛在此處已經有幾日了,原本容色動人的她,現如今髮絲凌亂,面色如紙,嘴脣乾裂泛白。

    “罪婦,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只要說出愁落暗塵的下落,我可以從輕發落。”衛無私站在一旁,聲音冷若刀鋒。

    傾君憐緩緩睜開眼:“你再給我一百次機會也同樣,我不知道。”

    仍是聽膩了的包庇之辭,衛無私心中冷哼:“步上刑臺,猶不能讓你後悔嗎?”

    “行事無愧天地,何來悔悟。”傾君憐搖搖頭,眼中已有死志,“你不用再說,我不怕死,只求在死之前,你能讓我見我的孩兒一面。”

    衛無私冷酷至極:“死前猶不知悔改的人,已喪失爲人母的資格!”

    這話令傾君憐匪夷所思:“母子天性,非是你說沒資格便斷。”

    “幼子無邪,必須讓他遠離罪惡,與你們牽上瓜葛,對他只是傷害。”

    傾君憐絕望怒罵:“你怎可如此殘忍!”

    衛無私劍鋒一側,丟出一道劍芒,擊開傾君憐腳下巨石。

    傾君憐脖下的繩索頓時收緊,窒息瞬間侵襲而來,眼前一片模糊,本能促使她張大了嘴,用力呼吸着空氣,只聽得一聲熟悉而又急切的呼喚。

    “君憐!”

    伴隨那聲呼喚而來的,是驟急的風聲,一息,兩息。

    衛無私神色變,拔劍出鞘。

    刀光已至眼前。

    乳白的劍身擋上這又輕又快的刀,轉眼劍上霜華遍佈,令人遍體生寒。

    “攔住他!”

    結果告訴他,幫手遠不止一人,看似柔軟的金線不知從何處延伸出來,繃直如利刃一般,乾淨利落地收取阻攔之人的性命,讓愁落暗塵暢通無阻。

    看到眼前場景的愁落暗塵目眥欲裂:“君憐!!!”

    他用畢生最快的速度衝了上去,割斷傾君憐頸下的繩子,小心翼翼地將自己的妻子抱下。

    神出鬼沒的金線將兩人護得嚴嚴實實,沒有一個人可以碰到兩人的衣角。

    見彼方焦灼,衛無私順勢退後,劍氣連出,指向愁落暗塵與傾君憐。

    一聲轟然巨響,空氣中瀰漫沙塵,一杆搶斜握,緩步踏出颯然身影。

    “颯衣沾、問途寒,誰與共飲,誰敢當關?燕戟歸命人不還!”

    “燕歸人?你當真要與大逆弒親者、殺人共犯者爲伍嗎?”

    “燕歸人有自己的判斷。”

    “看來是打定主意要保下他們了。”

    此刻,另一道帶着殺意的女子聲音傳來。

    “錯了,是來殺你的。”

    回過頭去,羽人非獍的身旁多了個粉衣的女子,這話正是從她口中說出。

    衛無私認了出來:“是你。”

    論箏鳴故作恍然:“原來認識,吾還以爲你比較無能,找不到仇人,竟是誤解了,汝,是真的膽小啊。”

    衛無私第一次見論箏鳴,面前這個女子遠沒有傳聞中那麼凶神惡煞,神通廣大,相反不甚出彩的容貌,看起來平平無奇,唯有鋒銳的言辭,稍顯不同。衛無私的視線移向論箏鳴手中那竿竹,他微微皺起了眉。

    “牙尖嘴利,一介女子不在家中相夫教子,如你這般,也是可悲了。”

    “一介男子不反省自身,欺軟怕硬剛愎自用,如你這般,怕是學法入魔,被法門逐出門外了吧。”

    “不與殺人惡者廢言!”

    論箏鳴自認體貼道:“真的嗎?不再多說幾句,這怕是最後的遺言了,吾可不像某些人,執法之嚴苛,秦皇都自嘆弗如。”

    衛無私露出厭惡:“張狂!古時舊法如何比得,罪惡之人又懂什麼法,執法者爲公,偏私容情,法無吾便是死有餘辜。”

    “不與活在自己世界的人辯論。”論箏鳴表情暗下,眼尾染赤紅,殺氣肆散,氣沉竹枝一掃,驚起塵灰,“吾的仁慈夠多了,該爲動吾的人,付出代價了。”

    衛無私率先出劍。

    銳器相碰的清脆的聲音不絕於耳,衛無私劍路紊亂,不見章法,無章無解,羽人搶論箏鳴一步出手,後發先至,速度優勢,反制住了衛無私。

    羽人淡淡道:“這種人不配你動手。”

    “天法劍網。”

    劍氣自四面八方而來,織就一張劍網,意圖封住羽人所有退路,羽人騰空而起,寂滅刀上氣芒現,六翼齊開,鋒銳敏捷,穿透無形之網。

    下一聲是刀鋒穿過胸膛的聲音,沒有鮮血,沒有哀嚎,只有重物倒地的動靜。

    論箏鳴從羽人身後探過頭:“倒是牽連你們成爲共犯了。”

    羽人否認:“是自願,不是牽連。”

    “這話我喜歡,以後多說點。”論箏鳴聽了很是滿意,毫不猶豫道。

    羽人:“……”

    論箏鳴向暗處走來的上官尋命招手。

    問:“找到了嗎?”

    上官尋命輕輕搖了搖頭。

    圍攻愁落暗塵的法家門人,裏裏外外倒了一片,剩下幾個能喘氣的,也都不是站着的了,趴在地上哀求他們饒自己一命。

    燕歸人沒動手,也沒讓他們走,就這麼盯着,燕歸人眼神銳利,嚇得人驚懼後退。

    論箏鳴環視一圈,走進去用竹棍撈起一個,問道:“衛無私帶回來的那個孩子呢?”

    “我……我我,我不知道。”

    論箏鳴聽着煩心,把人直接一拋,對他們說:“你們若是想活,就說點有用的。”

    幾個法門弟子立刻吵吵嚷嚷起來,有說見過衛無私把孩子抱出去的,也有說衛無私把孩子丟了的,更有人說衛無私殺了孩子以絕後患的。

    聽得傾君憐驚心膽顫的,論箏鳴一個眼神橫過去,在場的都噤了聲。

    一個法門弟子竊竊地說道:“……師伯曾說,將那個孩子託付給一位友人……”

    愁落暗塵立刻追問下去,卻見那弟子不再說話,便知道問不出來什麼了。

    “別擔心,吾會幫你們找到名兒的。”論箏鳴頓了頓,“羽仔也會。”

    愁落暗塵握緊拳頭:“多謝你們,多謝。”

    “是不是忘了什麼,吾纔是事端的開始,罪惡的主謀者。”

    “而你們……”

    論箏鳴伸手,愁落暗塵回握。

    “是主謀者的摯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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